一幅喂鸽图,悬挂于厅堂之上,画风纤柔委婉、清隽生动,画面中的人,明眸、皓齿、红颜、粉颊,意韵深长,徐徐如生,令四十余岁的宋秀才站在那里,观摩了许久。
宋秀才的妻子宋氏,轻步走了进来,见到丈夫竟然看着一幅画,满满半个时辰,且画中画的还是个美人,这让宋氏心下有些微微醋意。
不禁白了他一眼,嘀咕道:“看看看,说不定里面的人是大人的心上人,看久了小心长针眼。”说完将宋秀才要的书往往桌上一放。
“你懂什么?”宋秀才不与跟妇人一般见识,只是不断端量着画中技法,越看越是奇异,越来越觉得画意深邃,竟是入神了起来。
“你来。”他招来妻子宋氏,指着画道:“寻常画人,多是重神似不重形似,说到底与真人是形不似神也不似。”这也是无奈之举,毛笔本就绵软,且一笔下去皆无法修改,只能顺其自然。
“可是这一幅,你且看,不仅墨韵明净,意境高雅,整个画面,人物栩栩如生,粗看似画儿,可细看又像活着一般有神,人物线条勾勒虽也圆滑曲线,但却与寻常的仕女画作极是不同。”
宋氏的曾祖也曾是五品翰林学士,只因生性耿直,得罪了人,被贬了下来,一家流落益州,后嫁于宋秀才为妻,受祖父熏陶,她本身也是一位喜弄墨文的才女。
自是有一番眼光,也难怪丈夫看了许久,便是她第一次见到画时,也是爱不释手的看了半天呢,该如何说呢,这一幅喂鸽图,无什么华丽笔触,简简单单一白衫女子,外披灰色外衫,手中拿着食碗,正伸着手向天空,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鸽,张着扇般的翅膀,飞到她手尖,似撒娇的啄着一身洁白的羽毛。
这样一幅与鸽互动亲昵的意境,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
若要细看笔法,只觉大部分与常人所画的仕女不无不同,但是,肌肤又逼真的仿佛伸手可触,眉眼神态极为有神,便是配色,都让人有一种眼前一亮之感,视线看在画面上,是不舍的分散的。
可要真的非要说出来个不同,便只有工笔可言了,画中鸽翅上的羽毛,却是根根清清晰可见,仿佛凸出了画面,真实的让人想摸一摸,这当是工笔画法罢?
她又是看不出来了,但直觉,那画法当是画的最核心部分,也是这幅画的魅力所在。
孟秀才听着妻子只说工笔,自然知道她未看出明堂,他站在这一处观摩这般久,其实也是一无所获,不过当看到一些明暗的部分,才觉察是不是这般的对比的奥妙。
他将一些地方指给妻子看,宋氏似乎觉得丈夫说的不错,可是却又无法摸透其中奥秘,究竟如何才明,如何才暗,哪里可这般运用自然,所依着的是什么,这才是让人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们自然是一时不解的,便是要摸透了,无人教授入门,也至少要自行摸索个数年,也未必能全参的透。
毕竟他们不懂什么是焦点透视,不懂得光线的明暗,从未临摹过人体模特,也不曾学过人体构造,比例与人体运动肌理更是一窍不通,由无到有这个过程是十分艰难的,所以当一幅画中,同时揉合了这几种东西在其中,便很少会有人立即从中领悟。
换句话说,也就是只可模仿,不可意会的风格,便是看了,悟了,懂了,也绝不会有人全学了去,并不是否认画者能力,而是因为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
东方擅神,西方擅形,通常两者顾此而失彼,檀婉清画的时候,便充分考虑到被此间人所能接受的程度,她并未抛去这个时代大众的审美,只不过取其精化去其糟粕,将两者优点融合一起,让其形神具备罢了。
宋氏很快将注意力从画中移开,她道:“你这教馆才开了一个月,大人便将人送了过来,也亏得谢大人这般捧场,这几日又送了十几个学童来,堂上总算不是孤零零三两个了。”她心知,都是冲着大人的名头,否则她们这般没什么名气的私塾,这几日怎会这般热闹。
“该是感谢大人才是。”孟秀才眼不离画的点了点头,那画中女子眼波流转,嘴间一点红色实在用的是妙啊,人物更填三分娇媚,只不知那红色用的是朱砂还是揉了胭脂色,当是鲜艳的很。
想到什么,回头叮嘱道:“大人托人吩咐你的事,可要费些心思做好了,切不可误了大人的事。”
“那是自然。”宋氏理所当然的道。
孟秀才又看向画,看了又看才叹了口气:“没想到桃花屋主,当真是个女子,初说起我还不信,年纪轻轻,却能有这样精湛的画技,实属天才,还是个女儿身,当真罕有啊,这般人物,若真能请来教馆,便是一月十两银,也是亏待了人家。”
宋氏听着也是叹了一声,幸好她与大人讨要画时,随口提出此事,这钱,原本她们只能出三两,新开的私塾一个月连十两都赚不到,能出三月已是极限,剩下的还是大人给补上的,否则,还真是请不起,不过想到什么,却是笑逐颜开道:“你可知,这桃花屋主的画儿现在抬到什么价儿了?”
孟秀才观着画,摸着短须,等了半天,回身看宋氏。
宋氏憋着嘴笑道:“有人百两求一幅,听说有一张五美图,曲家二百两不卖,许掌柜说,近期桃花屋主停笔了,这价儿又要涨了呢,就那么几幅,现在多少人求不着,许掌柜跟我说的时候,鼻泪横流,直拍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