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英喃喃道。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复杂的情绪。她从前对方冷的恨铁不成钢,当方冷被夏蒙尼录取时心中的喜悦,当看到方冷眉头紧皱的背诵神学课本时的欣慰,当方冷说不要家里钱,要独自去酒馆工作时,心中的五味陈杂,此刻全都化为一种强烈的期盼——她只希望方冷悠哉悠哉的当他的少爷,好好享受人生,平安喜乐的过上一辈子。
她有一种预感,总觉得方冷正一步步的脱离“普通人”生活的轨道,前方是不可预知的危险,如果方冷因为她说的话而遭遇不测,她会内疚到死的。
思绪拧成一团乱麻,她纠结的用手抓了抓头发“哎呀,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方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放下碗,用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
“阿英,谢谢你。”
“……嗯?”
“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和人生,跟你没什么关系,”方冷微笑,“我现在感觉很充实,前所未有的充实。”
“嗯。”阿英低下头,不说话了。
看见她的表情,方冷叹了口气,“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活的好好的。”
“……真的?”
“一言为定。”
……
小睡了片刻,方冷换上便装,按时到黑星酒馆上班。
“今天来的那么早?”见到方冷,格雷大叔和蔼的跟他打招呼,“先把桌子擦了吧。”
自从那天在后厨破坏了地下室的门锁,方冷就一直在思索把这件事搪塞过去的合适理由。
但第二天格雷大叔什么也没说,对他的态度也保持一贯的亲切,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今晚的客人不多,吟游诗人杰洛坐在壁炉旁的高脚椅上,调试好竖琴,很快酒馆里就响起清亮的琴声。他用复杂的指法弹奏出悦耳的旋律,一边有节奏的踢踏着木地板,为乐曲增加额外的鼓点。
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方冷找了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下。他看着酒馆中的景象,温暖的炉火,吟游诗人的琴声,滋滋冒油的烤肉,餐具和酒杯碰撞的发出的清脆声响,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跟着乐曲的调子吹起了口哨。
这里是如此祥和,充满市井气息的同时又远离尘嚣,好像世上所有的纷争都和这里无关。
但这种念头只产生了不到一秒钟就被残酷的现实打消了。下一秒,酒馆古老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落在地上摔成两半。
杰洛的琴声戛然而止。
一行高大的壮汉走进酒馆,让本就不宽敞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有些手持镶有尖刺的木棍,有些戴着铁质拳套,一个个凶神恶煞,就差没在脸上写“我是恶棍“了。
宾客们停止了说笑,纷纷警惕的站起来,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们。
为首的男人穿着厚底马皮靴,上身是水手们流行的无袖白衬衫,健壮的小臂上布满纹身。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带着手下踢飞了几张木桌,餐具噼里啪啦的四处乱飞,大部分宾客立刻逃命似的离开了酒馆,只有几个胆子大的起身站到墙角,准备看接下来发生的好戏。
格雷大叔甚至没有抬头看上来人一眼,只是低头专注的擦拭酒杯,“马洛,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只是来喝上一杯黑星酒馆的招牌啤酒,难道你不欢迎吗?”男人大摇大摆的走到吧台前,一脚踹飞附近的高脚椅,大摇大摆的坐到离格雷最近的位置上,“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尤金黑帮接管了这篇区域,相信以我们的实力,会把你们‘保护’的很好的。”
他瞥了一眼吧台上打开的账本,眯了眯眼睛,“一个月五百金币的保护费,对黑星酒馆来说,只是小意思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黑星酒馆应该是建在贫民区,而不是港口区。”格雷大叔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还顺手给男人斟了一杯上等黑星啤酒。
“看来你们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被称为马洛的男人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尊敬的城市巡逻队队长,我们敬爱的豪斯,他死了!”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掩盖不住心中的狂喜,竟然在广众之下仰天大笑起来。
港口区是整个加罗法尔最混乱的区域,这一点恐怕没人会有异议。
加罗法尔港是大陆西方最繁忙的港口,每天都有成百上千条船停泊,借着巨大人流量的掩护,无数大大小小的黑帮团伙盘踞在这里,走私、罪犯、违禁品……在加罗法尔,港口区几乎就是罪恶的代名词。
在港口区那些错综复杂的巷口里,城市巡逻队被恶棍们戏耍的晕头转向,一个正宣读“治安新政策”的卫兵,以为围观的群众都听得目不转睛,其实大家只是在看他背后的小偷能否不被发现的偷走他口袋里的钱包。
马洛是其中最大的黑帮之一“尤金黑帮”中的一个小头目,在生意最红火的那几年,每个月都有超过三百个金币流进他的口袋。
他还记得自己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走在街上,都有十几个小弟前呼后拥。他可以两手各怀抱一个风骚的舞女,骑着高头大马巡查手底下受“保护”的店家。在港口区,他享有的尊敬和谄媚不亚于一个正牌的公爵。
但这样的景象在豪斯上任之后便不复存在了,他强硬果决的手腕让港口区的治安状况大幅提升,城市巡逻队重新建立了威信,各大黑帮的领地越来越小,利润连年折损。也正是因为如此,豪斯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