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黄昏来的总是很快,还没等远处山野间被日光蒸腾起的水汽完全消散,太阳就懒洋洋的落尽了西山。酡红如醉的夕阳在那山涧迸发出不一样的色彩,天地也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新晋城的路上随处可见堆积地厚厚的落叶,两旁的树干早已成了秃枝,只有那简陋硕大的鸟窝突兀的挂在上面。
街上的小贩也快手快脚的收拾着自己的摊位,希望在天完全黑之前好回到暖和的家中。路上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一阵风悠悠吹过,人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全将领口的衣襟拉的更紧,深怕那凛冽的秋风有缝可钻。
湘嫣细心的将那白色绒毛领大氅给自家小姐披好,步履飞快出了“老牛制衣”,对着街边不远处的马车招了招手。
晶莹红润的双唇朝着上下摩挲的白嫩双手哈了口气,空气中都能瞧见那白白的雾气,女子道了句“冬天快来了呢!”抬脚就上了停在面前的马车。
成衣铺子的牛掌柜目送那马车消失在幽深的巷子口,转身回到了暖炉前的桌边,细细翻看起了桌上那一摞厚厚的图样子,唇边是掩都掩不住的笑意。
他不禁抬头瞧着自己的铺子,门面是前两日刚刚翻修过的,比之以前简直气派了不少,连窗户上都换成了什么“琉璃板”,又明亮又遮风,比那纸糊的窗面好了几百倍。铺子里面也按照审小姐的图纸重新装修了,墙面重新粉刷,店里的家具陈设都换成了上品,款式新颖的衣服挂在里面,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而且他还没花一个子,怎么能叫他不乐呵。
更加让他欣慰的就是那图纸做出来的衣服,样式美观也是亲民的很,前两天又重新开业,那些新衣当下便被一扫而空,都不够卖呢!他这个掌柜兼裁缝忙的不可开交,这不,他又招了五个手活极好的裁缝和两个麻利的伙计,总算有个当老板的样子了。
天色渐渐昏暗,马车中的妙芷披着厚厚的大氅,手里抱着个怀炉。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全都点上了灯笼,那星星点点的烛火给这萧条寂寥的天色平添了一种柔和的美。
今儿似乎忘了什么事儿呢,妙芷脑袋一歪,询问起身旁的湘嫣。
“湘嫣,我总觉得今儿好像忘了什么,我这脑袋瓜子是越来越健忘了。”她有些讪讪的,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早晨咱们出府的时候,大少爷来找过您!”
“对哦!”妙芷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了。早上大哥过来,她问起那冰陌丹,大哥回答的有些支吾,决计是怕麻烦她,所以才不愿意回答!
她声音清亮,朝着车夫喊了一句:“咱们去城北的元府!”
待到马车掉了个头,她心下又有些懊恼,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鲁莽这个毛病,不说现下已经天黑,更是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而且连个招呼都没打过,就贸然过去,是不是太唐突了啊!
她将小脸低低埋在毛绒绒的领子中,随后将那些想法统统赶了出去,她只是怕大哥没药可吃好么?
城北,元府。
比起别家,府里显得有些寂寥,偌大的府邸只有元鸿轩待的院子透出微微的亮光,负责打扫的哑子随便啃了个干饼就和衣躺下了,只有耳房的小厨房蒸腾出些许雾气,隐约看到一个妇人忙碌的身影。
屋里众人正商议着什么,突然一阵叩门声响起,在空旷的小院中显得格外清脆。
几人皆是一惊,迅速禁了声,神经也瞬间绷紧。
元鸿轩使了个眼色,七芒起身来到院中,隔着门板问清楚后,才又大步流星回了屋里。
几人得知是审家小姐来访,面色齐齐变得有些奇怪,惊讶的、诧异的,竟然还有一副欣慰的。
元鸿轩被几双眼睛瞧着,心下有些尴尬。他冷漠淡然的面色未改,只轻轻咳嗽了两声,“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全都回去!”
“七芒,随我出去。”
几个黑影如鬼魅般瞬间就消失在偌大的府邸中,耳房小厨房的妇人只朝着那漆黑的夜色望了望,回身嘟囔了一句,“八成又是哪里来的野猫。”
妙芷踢踏着绣鞋在门前来回走动着,心中依旧为自己的鲁莽懊恼不已。
门“吱呀”一声开了,俊逸淡然的元鸿轩出现在了门后。就着屋檐下灯笼中那昏暗的烛光,妙芷只瞧了一眼,小脸便腾的一下红了。
“鸿轩公子,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是,是大哥的事儿,所以,我,我来找你。”她语无伦次,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元鸿轩瞧着门前眉目宛然的女子,她俏丽的小脸隐藏在厚厚的毛领之中,水光洌滟的眸子中透着些许不安,白嫩的小脸红扑扑的。
“那请妙芷姑娘进来再说,”他侧身让开路,又吩咐七芒让厨房的花婆子多做些菜。
妙芷本想推诿,却又不由自主将呼之欲出的拒绝咽回了肚子里,微笑着道了谢,抬脚进了元府的大门。
府邸视眼开阔,随处可见种着矮子松的盆景,院中央放着一个精致的巨大水缸,缸中水光潺潺,十几尾金鱼在水中悠闲自得的游来游去。
长长的廊上零星挂着几个灯笼,脚下的路显然有些昏暗不清。
妙芷一面就着微弱的光亮打量着府邸,一面小心翼翼的跟在元鸿轩身后。
没走多久,又是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这里比起外面似乎亮堂了不少,角落中的一间房顶上有着袅袅炊烟,显然那就是小厨房。
元鸿轩的住处很是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