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韦欢被踹得半仰了过去,咬着牙趴回来,叩首道:“婢妾非是议论周国公,只是有些好奇,向来男女有别,周国公之马本该去公主所乘之马数步开外,纵是惊蹄,也不该踢到公主的马上,公主身边本有两骑翼卫,一左一右,加上周国公,本不该有隙可出,为何两员骑从却不能及时牵护?”
韦欢被天后瞪住了,这位陛下在盛怒之中,脸色终于变得青暗,两眼微红,目光如炬,韦欢被她的目光所慑,再说话时,口齿便不那么利索:“陛…陛下心里也知道,所以才赐婢妾骑御马护卫公主,以安公主左右、震慑宵小之徒,不是么?”
光看这位陛下的脸色,韦欢觉得自己下一刻便会被推出去乱棍打死,她有些后悔自己竟这样冒失,可是事已做下,再无可以回头之路——却不知陛下盛怒之下,会不会牵连家人?若株连到别人都不怕,甚至还是幸事,可是无生忍实在无辜。
不能再说了,韦欢想,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再说下去,反倒不好。她有些畏缩地耸了肩,想要低头掩饰,下巴上却是一紧,天后陛下又捏住了她的下巴,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她。
不同于方才,此刻天后的眼中满含厉色,目光如刀锋般直插入韦欢眼中,将她吓得一哆嗦,泪水不受控制地自眼角流下,嘴里亦不由自主地挤出一句:“陛下饶命。”她自小到大,不知挨过多少打骂排挤,失去了母亲和一个妹妹,却从没有这般害怕过,陛下掐她的手其实算不上用力,至少并不比父亲发恨时更用力,可是这只手上捏的却并不是她一人一身的性命,而是她还活着的兄长和她的性命,还有她故去的母亲和妹妹的一切荣辱。这位陛下的手段,太平从未听说过,可在宫里待了些年头的人都知道,枭首都是轻的,杖毙、夷族甚至“骨醉”、“曳竹”才是真正的杀人狠手,韦欢自认绝非傲骨铮铮之辈,万一真惹得陛下大怒,要将自己处死,可怎么是好?若真那样,太平…会顾念自己,肯豁出去替自己求情么?
“陛下,飞龙和那日公主所乘之马都已经就地斩杀了。”上官才人适时地在边上说了一句,天后冷冷地看了上官才人一眼,松了手,道:“此马不配作为御马,亦不配有御赐之名。”
“是。”上官才人温温和和、稳稳重重地答了一句,仿佛没看见天后灼人的目光一般,退开一步。
天后缓步走回去,重新坐回榻上,侧躺下去,一手支头,对才人扬下巴:“韦氏护翼公主有功,其父韦玄贞,赐从五品朝散大夫,母崔氏诰命加一级,赐绢百匹。韦氏…”
韦欢连忙膝行向前,俯首听命,却听这位天后漫不经心地道:“好生继续服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