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垂眼看茶汤,淡淡道:“这是日后的事了。眼前事尚未解决,怎么想得到那么远?”
我情不自禁地握了拳,忍怒道:“眼前的事与日后的事息息相关,当然要一并考虑——阿欢,你我本是一体,你想要什么,尽可以与我好好商议,何必自作主张,冒这样大的风险?”
阿欢慢慢向茶汤上吹了一口,道:“你我本是一体,我想要的,就是你想要的,所以我才会做这样的事,你可曾见我主动为你阿兄出过半分力?”
我蹙眉道:“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事。”
阿欢嗤笑一声,良久方道:“你是未想过这样的事,可你想过别的许多事。你那张纸上的东西,什么发展科技、义务教育、男女均等…我全都记得。倘若你不到那个位置,你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其中几样?”
我刚要驳她,她却放下茶杯,直直起身,逼视于我:“你阿兄是男人,三郎是男人,守礼是男人,你阿娘倒是个女人,却是凭着李氏新妇的身份夺的天下,你以为…他们会为你所谋划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愿望,而断送这千百年来的礼法大统?倘若夫不为妻纲,则父何以为子纲?君何以为臣纲?倘若君臣父子不是天经地义,则士大夫何以天然便据高位、食厚禄?你以为朝士们嘲讽侯思止的市井言音,打压依靠告密得官之人,仅仅是因他们依附陛下、不择手段?是因为他们是民人,本不可为官!我们赶上了好时候。天下现有着一位女皇帝,垂帘的太后与皇帝之间,权虽相差无几,名分却大相径庭。但这位皇帝不是先帝的女儿,不是如嗣子一般‘继承’的皇位。倘若嗣子之外,还可有‘嗣女’,这件事便又不一样了。女人若也可继承皇位,自然也可获得恩荫、继承财产、总承宗祧,能做这些事,则其他何事更不可为?你阿娘已为天下女人先了,你…阖不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