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皇帝不但不会对他产生怀疑与反感,还会更加倚重他不是吗?
现在端化帝已经对他有了厌烦之心,他再补救……裂痕总要留下了。
顾韶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所以端化帝一早就把顾韶召进了宫,为的就是问个明白——本来他以为把顾韶狠狠的晾一晾,顾韶也许会沉不住气自己透‘露’口风的。
谁知……
端化帝努力拂去心中的无力,掩饰住沮丧,用尽可能威严的语气追问,“为什么?!”
“因为陛下正当壮年,臣虽尚有余力,论岁数,终究已经垂垂老矣!”顾韶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到底抬起头,直视着端化帝不解的目光,深深叹息,“即使陛下一直用臣,臣恐怕自己,也伺候不了陛下太久的!”
“既然你认为自己伺候不了朕太久,岂非更加应该抓紧机会服‘侍’朕,好给朕留个好印象,往后你那些子孙即使不争气,朕念在你的面子上,好歹也会照顾些?!”这句话端化帝差点就冲口而出了——索‘性’他正要这么讲时,猛然想到一点,下意识的抿紧了‘唇’,惊疑不定的望向顾韶。
果然顾韶继续道:“陛下乃先帝手把手调教而出,先帝英明神武,陛下天资聪慧,为什么在处置诸事时,却不如先帝举重若轻?这个问题,先帝在时,就‘私’下与臣讨论过,臣以为,这是因为陛下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的缘故。所谓人非生而知之,又所谓熟能生巧,不外如是!”
“而先帝,也赞同臣的看法。”
“自从先帝病重,托付臣辅佐陛下起,臣惶恐之余,也一直在想,该如何做,才能不负先帝重托?”
“臣想了很久,最后觉得,与其臣自恃年高,依靠经历与资历,为陛下扫除一切障碍,不如让陛下自己练手!”
“毕竟臣总是要走在陛下之前的!”
“臣并不是说,朝中诸公,都不如臣忠心能干。以至于臣去之后,陛下无可信可用之人!”
“但这天下之主,乃是陛下,而非诸臣,亦非谋士!”
“雷霆雨‘露’,原当出自上意!”
“而不是,出自臣或诸公之意!”
“所以自从陛下登基以来,除了国事——此乃事关社稷民生的大事,自不可轻忽——余者每每问计于臣,臣都只作敷衍之辞。”
“此非藐视陛下,更非欺君,实是希望陛下自己处置!”
“但这回太皇太后之举,陛下身为孙辈,不好劝戒,臣自然也要仰仗年岁,出面相助了!”
端化帝怔怔的望着他,脑中一片‘混’沌。
皇帝只是资质平庸,不是傻,他当然知道顾韶这番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希望他能够摆脱在显嘉帝在世时养成的依赖,亲自挑起大睿的万里河山,像显嘉帝那样,做到乾纲独断。
所以自从端化帝登基以来,所遇见的难题,顾韶从来不主动为他分忧。
但顾韶的最终目的,终究是磨砺端化帝,而不是真的袖手旁观看热闹。
因此昨天太皇太后闹到自刎这个地步,顾韶马上就出手了。
毕竟这件事情顾韶如果还不管的话,端化帝的名声,必将一败涂地!
这位先帝特意留下的老臣,是真心要辅佐端化帝,所以他不怕惹端化帝不高兴,为的就是,让端化帝有成长为圣主明君的机会;而不是,借机大权独揽,为自己与自己的家族、‘门’生捞取好处!
“顾相既然是一片苦心,却为何……”端化帝呆怔良久之后,才喃喃道,“为何不早与朕说明?!顾相‘洞’察人心,该知道,你若早与朕说清楚这样的目的,朕多半是不会反对的!”
他资质是不如显嘉帝,但绝对不是刚愎自用听不进劝的人。
然而顾韶淡淡一笑:“请陛下恕臣不敬无礼之罪:一来,臣希望陛下能够自行体悟臣之冀望;二来,却是……为了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