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惮抵达光明顶三天后,总教一行人姗姗来迟。远远就能看到十二面绣金大旗迎风招摇,一群高鼻深眼的波斯人抬着十二座虎皮轿行来,十二名面貌各异、高矮不等的人居于其上。
杨逍低声道:“当先打头的应是大圣宝树王,第二位智慧宝树王乃是最难对付的一位。”
殷天正持不同意见,道:“排行第三的常胜宝树王才是所有人中武功最高强的。”说罢见杨逍一脸“凡愚不可语”的神色看过来,大怒道,“合着你杨左使是只顾治学编书的大家,你倒是说说你一天写字读书多,还是打熬筋骨多?”
杨逍冷哼一声,他这些时日嘴皮子利索了不止一星半点,正待嘲讽回去,听谢逊喝道:“要丢人丢到波斯去不成?”吵个屁,省点力气不行吗?
两人方才不再言语。
谢逊率众迎上前去,果真听出位于第三个轿子的人呼吸更为深重,较其余十一位更难缠,但需知这等内力水准,搁中原武林也不过一流水平,不足为道,心下颇为诧异。
他面上不动声色,听一波斯人以蹩脚的汉语道:“波斯总教十二位宝树王奉总教主法旨莅临,金毛狮王、白眉鹰王、青翼蝠王还不快快下跪相迎?”
杨逍为波斯总教十二宝树王的到来准备了不下百十条问题,雄赳赳气昂昂只待对方发问了,闻此却皱起了眉头,见谢逊脸上笑容也冷淡了,心下叹道“这群人这般不知好歹,怕用不到文斗了,三两句话就能打起来,老子一番功夫全都白瞎了”。他出列道:“诸位前来相贺三十四代教主归位之喜,我教上下深感荣膺。”狮王你妹,这位是新教主。
为首的大圣王道:“中土明教代波斯总教暂摄中原事宜,诸事不可自专,未有总教主法旨册封,却不知何来三十四代教主?”
他一言将中土明教划分为波斯总教的中原办事处,诸人俱是愤愤。谢逊朗声道:“我奉阳教主遗命继任,波斯总教认也好,不认也罢,谢某都为第三十四代教主!”
盖因阳顶天遗书中写明他只是代教主,寻回圣火令的方能担任教主,只是得兄弟们信重,捧他当了正教主。他心内惭愧教主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可这也是中原明教高层一致同意的,如今上下归心,并力抗元,岂轮得到波斯总教指手画脚?
大圣王道:“胡言乱语!阳教主留下遗命时,可知你谢逊会狂性大发,戕害无辜?他若知道,还会立你为教主不成?”他此话一出,见谢逊神色一黯,乘胜追击道,“中土明教自先阳教主去后,为争教主之位,丑态百出,几至连累明教四分五裂,此事光明二使、四*王皆有重责,总教主仁厚,不曾降下法旨责罚,但尔等也当自醒。谢逊乃戴罪之身,有两重罪责,如何能继任教主?”
这番话倒是一语中的,殷天正、杨逍等皆面露惭愧之色。杨逍正拟以“狮王浮槎北溟二十载,月前方归,争夺教主之位同他无干,狂性大发更是遭人陷害算计”反驳,却听一人道:“辛旗使,对不住了,我昨日实在不该打你。”
辛然冷不丁被点名了,只觉莫名其妙,抬起头来“嗯?”了一声。杨逍远比他警醒,见说话的正是张无惮,知他已有应对之法,忙追问道:“哦?你们二人为什么打架?”
张无惮笑道:“这不是这几日总坛为了波斯诸位远道而来都在斋戒,上下食素。小子嘴馋,偷了一只鸡烤着吃,辛旗使就在旁边,看着我拔鸡毛,看着我生火炖鸡,又看着我吃光了,待我心生愧疚寻教主坦白己过,教主责罚我后,他又跳出来指责我食荤不对,我就实在忍不住捣了他几拳——什么玩意,早他妈干什么去了?”艾玛,虽然不是直接骂,但间接骂了辛然一句,他也好爽,叫你抢我表妹,呸
围绕着一个教主之位兄弟阋墙、撕破脸皮固然不堪,也将阳顶天执政时大好局面毁了大半,可这不是一个两个都反省了吗?谢逊归来,掀开了明教新篇章,杨逍为了波斯来使苦熬数日未眠,殷天正更是将汇集三十年心血的天鹰教都打包带回来了,这样都不够,还要怎样?
中原这头闹了二十年了,波斯明教难道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不过是看自三十二代衣教主起,中原明教不若以往听话了,乐见其成,旁观好戏罢了。眼见中土明教局势大好,这帮搅屎棍又跳出来占着大义指点江山,凭什么?
谢逊知他这话不是说给波斯诸人听的,而是宽慰自己的,心中豪气顿生,将满脑子“我到底有没有资格当教主”的念头都抛诸脑后了,哈哈大笑道:“谢某自有罪责,不必总教主下旨责罚,我在此立誓,谢某比不得阳教主雄才大略,但必尽我所能,将中土明教发扬光大,为善除恶,复我山河,以偿昔日之过!”
此言一出,得到众人轰然响应,杨逍、韦一笑、五散人等纷纷发下宏愿,表达了将功补过,共创明教美好明天的愿景。说到后来,个个心头火热。
谢逊双手十指在胸前张开,众人连忙跟随,皆做火焰飞腾的手势,齐声诵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大圣王于汉语平平,早先的说辞不过是打好了腹稿,请精通汉语的儒生帮忙润色,死记硬背过的,叫他们这一通文绉绉的言语说出来,只觉头晕脑胀,左右环顾间一派茫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