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道长,原来是可以吃肉的。
叶孤城一向自持,即使看起来是稚龄孩童,却也并不需要旁人多加照顾。纯阳宫的也是清净,晨起早课,用饭,练功,习字读书,而后晚课,休息。一切井然有序,诸位师长并不严苛,可是却也鲜少有人偷懒耍滑。
纯阳宫中若他一般的四五岁的孩子也有几位,虽然按照辈分来说,都是他的师侄乃至更小一辈,然而到底是一起教养罢了。和周遭真正的孩子相比,叶孤城显得异常的安静。即使他和那些孩子一样,统一穿着白底蓝纹的道袍,可是任谁都还是能一眼看出他的不同来。
他的师父冲夷道长爱剑成痴,虽然因为不出世而在江湖上声名不显,但是若真的论起乐中,他的剑术应远在武当木道人之上。冲夷看着叶孤城练了几次剑之后,心下也有了计较。
除了纯阳的内功心法紫霞功之外,他并未强迫叶孤城修习纯阳剑法,当然,教授的时候,他还是一并都教了的,至于叶孤城练不练,又能领悟几分,却全看他自己了。叶孤城本就是带艺投师,冲夷自然看得出,他本身的剑法也是极为精妙的。而且不知为何,冲夷总是觉得,他的这个徒弟原本的剑法仿佛和他本身更为契合。
冲夷哪里知道,叶孤城每日看似在练习最寻常的刺、挑、劈、勾这样最寻常的剑招,可是他的身体却是时刻在为那一招几年之后将名动天下,也是最精彩绝艳的“天外飞仙”做准备的。
习剑一道,因为是再临巅峰,所以叶孤城并不心急。他每日要做的,除却感悟剑心,锤炼剑意之外,最主要的工作便是凝练自己的身体。至于剑招,大道三千,岂不是殊途同归?到了叶孤城这个境界,剑招如何,又有什么区别?
纯阳终年积雪,虽然和南海的景致不同,可到底都是让人心生敬畏,同时也心向往之的瑰丽奇景。
叶孤城曾经分水破浪,于波涛之间开悟,创下一套飞仙剑法,为南海群剑之首。而今,他终日或于坐忘峰顶看雪景延绵,或于论剑台上演练剑招,原本已然纯熟的剑法染上三分冰雪之意,原本的剑意被蚕食,被击碎,被碾压,却最终破而后立。
冰雪与海浪,哪个又更加高明一些?不过都是天工所赋,让人越发知道自己的渺小,却又从渺小之中汲取更加强大的力量罢了。
七岁的叶孤城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在论剑峰顶的古松之下静坐三日,终于睁开了那双熠若星辰的黑眸。
云水剑出鞘,逐着一朵残雪而去。晶莹微小的雪花轻轻扬起,一道剑影闪过,它便又轻轻落下。叶孤城的道袍划过,只留下几道残影。平整的雪地上似乎什么也没有,可是若是细看,却能看到六个几乎微小到不可见的细|洞。
——叶孤城刺出的不是一剑,而是三剑。仅仅在瞬息之间,就将那片再微小不过的雪花破成了六瓣。
他平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眼中并无波澜。这样的水平,前世之时,他是十五岁连败九名南海用剑高手之后方才能达到的。而今生,他只有七岁。
“师叔,冲夷师祖唤你吃饭了。”
看见叶孤城还剑入鞘,一旁的一个小童连忙对他招呼了一声。那小童看起来比他还要大些,却要恭恭敬敬的唤叶孤城一声师叔。的确,冲夷的辈分在纯阳也算是极大的了。
当年安史之乱之后,纯阳雪深,门下弟子死伤大半,虽然有人力挽狂澜,对岌岌可危的纯阳宫施以援手,但是纯阳道祖吕洞宾所有的弟子之中,传承下来的也不过清虚子于睿和玉虚子李忘生门下的两脉罢了。
这些让人唏嘘的旧事,如今也不过是纯阳宫中长辈哄那些小道童入睡时候讲的故事罢了。叶孤城有时候听着,却到底对当年的纯阳盛景心向往之。纯阳的剑法已经精妙至极,他倒是想要看看,当年的七秀藏剑等等诸如此类的用剑门派,又当是怎样的风姿?
然而也只是想想罢了,叶孤城摇了摇头。他不去追自己在坐忘峰打坐多日都无法忘却的前生,又哪有力气去追隔着千百年光阴的大唐盛世。
论剑峰距离冲夷道长的院落颇远,等到了地方,叶孤城也收敛了心绪。如今冲夷并无其他嫡传弟子,所以他们师徒二人都是吃在一处的。
纯阳宫一向饮食清淡,这便是叶孤城看着盘子里的红烧兔肉的时候略微呆愣的一下的原因——他以为,道士是方外之人,自然是不应当吃这些荤腥的。而之前,他也的确没有在纯阳宫的餐桌上看见肉类。茹素对于是有些困难,可是叶孤城前世的时候就习惯了饮食洁净,所以入纯阳宫的两年,叶孤城便一直是茹素的。
冲夷道长点头示意他坐下,给他夹了一块兔肉之后,自己也夹了一块吃了起来。
叶孤城将手中的剑横放在膝上,垂头看着碗中浓油赤酱的兔肉片刻,低声问道:“为何?”
冲夷已经吃完了一块,正在夹第二块,听见叶孤城的问话,他同样顿了顿,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为何?”
叶孤城依旧没有动筷子,只是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们这等出家人,也可食荤腥?”
此言一出,冲夷呆了呆,筷子里夹着的兔肉滑落在盘子里,半响之后才有些艰难的问了叶孤城一句:“你……你要出家?”
叶孤城的眉头拧起:“当年一入纯阳,我不是便已经出家了?”做了道士,难道还不算是出家?
冲夷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