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浪子道:“我下了不小的本钱,见了周管事,他也觉得那回的事并不能都怪你。”
谷香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谁能想到后宅的奶奶们会请一个山野熊孩子来治病?更如何想得到,那个熊孩子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很受信任,现在自己反倒得给他挑粪种菜!
浮浪子趁势一把搂住谷香,道:“没事啦,周管事已经答应让你回城里去了。”
谷香闻言甚至忘了挣脱,抬脸问道:“真的?”
浮浪子搂紧谷香,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笑道:“自然是真的!我赔进去毕生积蓄,方才叫他点头应许。”
谷香脸上红扑扑的,柔声道:“那姐姐我可要好好奖励你啦。”
浮浪子哈哈大笑,恨不得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就成就好事。不过他可记得自己此来的目的,强忍下心中邪火,就道:“不过周管事咽不下徐小乐那口气,也不服你家奶奶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外人。”
谷香身上一僵:“不服又能怎样?”似乎有些不祥的预感。
浮浪子道:“把他杀掉就行啦。”他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就跟说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谷香吓了一跳,从浮浪子怀中挣脱出来:“说的什么话!杀人这种事能做么!”
浮浪子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道:“杀人,呵呵,跟杀猪杀狗有什么区别?有些人还不如猪狗呢。”他见谷香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道:“好啦,别担心,周管事在这事上担的关系更大,他都有了腹案,难道还少人下手吗?若不是我花了银子,你想交这个投名状,也寻不到门路呢。”
谷香脸上纠结起来,这话分明就是说:如果她不交这个投名状,周管事是不会把她调回去的。
她回想起在山上度过的这些日子,旁人看来不过是普通农妇的生活,并没有什么苛待,可是对她来说却是记事以来最痛苦的光阴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她都是流着眼泪入睡的,宁可回到姑苏城里掏粪坑,洗茅厕。
不过杀人……
谷香重重摇头:“我下不去那个手!”
浮浪子按住谷香的肩膀,咧嘴笑道:“人终究是比猪狗要强些的,咱们杀人不用刀。”
谷香仍旧重重摇头:“那我也下不去手!”
浮浪子叹了口气,道:“我若是能进去,恨不得帮你做了。这事实在是简单得很,而且也算不上是下手,只是一个小小的‘疏忽’。”
谷香一愣:“什么疏忽?我是个外宅丫头,无论出了什么疏忽,都不可能害人丧命呀。”
浮浪子道:“有的,有的。”
谷香十分不解,道:“别说我啦,所有东西进了二门,都要里面人重又检查处置,根本不存在你说的那种疏忽。”
浮浪子仰起头笑了两声:“你要是肯干,周管事给你谋取的职司是负责送酒。”
谷香想了想:“是,内宅的酒水是从外宅送进去的,但是我怎么‘疏忽’法?”
浮浪子听谷香问这话,就知道谷香已经松开了内心中的“枷锁”。到底“疏忽”致人死亡和下手杀人,区别极大。谷香为了能够回去,虽然做不到主动杀人,但是“疏忽”一下却还是能够接受的。
浮浪子低声道:“你在山上是不知时日啦,马上就要过年了,顾家不吃岁酒么?”
“吃啊。”谷香随口应道,心中还是不解。
浮浪子就挑逗地看着谷香,吊她胃口。
苏州人说的岁酒,就是人们常说的屠苏酒。因为“屠苏”这个名字有些不吉利,所以苏州人大多喜欢说“岁酒”。其实屠苏和屠杀并没有关系,而是汉代用屠苏指代草庐,所谓屠苏酒,就是传自草庐的一种药酒。
作为传说,草庐自然需要一个主人,于是被套在了华佗头上。相传这位神医在年关前用多种草药泡酒,然后让大家在元旦饮用这种药酒,以达到强身健体、驱邪祛风的作用。据说喝了屠苏酒,一整年都不会遭瘟疫。
这种风气又因为孙思邈的推广,在神州大地上传播开来,以至于南北东西各地,都有了元旦正日喝屠苏酒的习俗。北京如此,南京如此,苏州也不例外。
谷香怎么也想不出来岁酒跟杀人有什么关系,忍不住催道:“有话就直说出来!”
浮浪子这才悠悠道:“岁酒里面用的什么药材,你知道伐?”
谷香摇了摇头:“我就见他们用纱布包了一大包,浸在酒里,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浮浪子道:“你这回的职司,就是打开那个药包看一眼,拨一拨,然后说一句‘好啦,可以浸酒了’。若是以后出了什么问题,你就认了疏忽之罪,谁能把你怎样。”
谷香迟疑道:“可是我不懂药啊,怎么会派我这个职司。”
浮浪子搂住谷香的腰肢:“这就是银钱开路啦。照我说,这实在没什么风险,你若是聪明些,连疏忽都有道理:药是从长春堂送进来的,那边的大夫药工都是老手,谁能想到会出错?”
谷香心中暗道:看来下手的人是在长春堂了。
她忍不住问道:“你们把毒药混在岁酒里,是要毒杀谁?”
浮浪子道:“今年元旦,顾家老祖宗要接待徐小乐,自然是杀他啦。”
谷香不解:“那可不对,谁知道这酒给谁喝?”
浮浪子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大户人家做过事的,我问你:岁酒怎么个喝法?”
“就是大家聚在一起,从年纪小的开始……”谷香猛然醒悟:“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