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祥本人就是金刀案的目击者,里面的人物对他来说还都十分鲜活。
他略略整理了思路,就继续说道:“王瑶有个朋友,两人时常聚在一起喝酒。他那朋友来头也不小。”说到这里,曹吉祥冷笑了一声,显然很不满意那人。
徐小乐顿时就感觉到一股阴风袭来,朝旁边挪了半步,离这个阴阳人远一点。他就问道:“是什么来头?”
曹吉祥道:“那人叫卢忠,乃是锦衣卫前任都指挥使。”
徐小乐一听,道:“这个我知道,是锦衣卫最大的头了吧。”
曹吉祥斜眼看徐小乐,道:“前任。”
徐小乐哦了两声,等曹吉祥继续说下去。
曹吉祥道:“卢忠这人最贪功,大臣之中只要有丁点思念上皇的苗头,就会被他抓起来,严刑逼供。他见了王瑶的金袋和金刀,自然也很惊奇,就问王瑶这是哪里来的。王瑶就得意说了,是太上皇的赏赐。卢忠一听这话,故意灌醉王瑶,偷了金刀,报告当今,说是上皇以金刀为令,纠结大臣,密谋复辟。”
徐小乐吓了一跳:“这是诛九族的重罪吧!”
曹吉祥道:“哼,谋反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卢忠这是要搞一个大案子,想连太上皇一起除掉。”他朝徐小乐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当今和上皇的关系吧?”
徐小乐点了点头:“当然知道,他们是兄弟。”
曹吉祥摇了摇头:“当今能取代上皇为天下主,上皇自然也能取代当今复辟称帝。无论人情法理,他们都是有资格当皇帝的人。若是个升斗小民,即便他当街喊自己要当皇帝,旁人也只会说他是疯子,不会说他谋反。”
徐小乐听明白了,只觉得脑袋沉重,点都点不下去。
曹吉祥又道:“当今大怒,就将王瑶和阮浪下狱。还好两人都是有骨气的人,扛住了锦衣卫的严刑逼供,一口咬定那把金刀是上皇给阮浪的生日礼物。结果当今大怒,将王瑶凌迟处死,阮浪终究年纪大了,瘐死狱中。”
徐小乐赞道:“我只当阴阳人都没什么骨气,没想到也有好汉,竟然宁死也不牵连上皇。”
曹吉祥恨恨瞪了徐小乐一眼,道:“谁说没有牵连?之前上皇在南宫,好歹也有宫人服侍,只能叫软禁。金刀案之后,当今下令用铁锁锁了宫门,用铅水填满锁眼,就算有钥匙也开不了门。然后又将南宫树木砍伐一空,防止有人爬树越过宫墙,与里面沟通消息。整个南宫就开了一扇小窗——就是你爬过去的那扇——传递饮食衣物。你说,这叫没有牵连?”
徐小乐不说话了,暗道:这做弟弟的也真能干得出来。对了,如果他比上皇还小,那岂不是只有二十出头?年轻人果然容易冲动,这样真不好。
曹吉祥长叹口气,道:“所以我问你有没有赏赐。若是没有也就罢了。若是有,你就好好藏着传之子孙,别叫小人谋去惹祸。”
徐小乐道:“这个真没有。公公你可能不知道,里面真是穷得、穷得连叮当响的资格都没有了。对啦,我下回来复诊,能不能带床被褥来?上皇的被子也太薄了。还有阮老公,不知道他睡哪里,好像连被褥都没有。”
曹吉祥良久无语,道:“这事你别管,我会安排。”
徐小乐觉得这样也好,真要背两床被子,他也嫌麻烦。他就又问道:“我回去开了方子交给谁呢?”
曹吉祥想了想道:“本来这事非得经我的手我才放心。不过我看你本性纯良,肯定不会做出谋害上皇的事来……别瞪我,他们兄弟之间还要捅刀子呢,你说我能信谁?”
徐小乐一想也是,皇帝之间的战斗,只要押对宝,那就是一本万利的事。为了那个“万利”,杀人放火又算得了什么?看看那些开国功勋就知道了,世代公侯,锦衣玉食,不就是跟对了人么。
徐小乐就道:“好吧,我不跟人说,就照寻常病人那样开方抓药。”徐小乐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对啦,黄院判和周御史是看到你带我走的,我回去怎么交代?”
曹吉祥很满意徐小乐的悟性,道:“他们若是问起来,就说我带你去了浣衣局,给个老宫女看病。”
徐小乐道:“他们若是不信,打我板子,严刑逼供。我怎么办?”
曹吉祥淡淡道:“忍着。”
徐小乐翻了个白眼:“我可忍不住,大概板子还没到屁股上,我就全都招了。”
曹吉祥俯下身,道:“那我现在就送你一程,以后再也不会觉得累了。”
徐小乐岿然不惧:“那你还得再找个御医进去给上皇看病。”
曹吉祥突然哈哈一笑,好像压根没有威胁过徐小乐。他柔和道:“你想从我这儿拿些什么?”
徐小乐道:“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你帮我找个护身符,叫我在太医院不被人欺负。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曹吉祥并不说话,直走了好几步,方才道:“你医术到底如何?”
徐小乐道:“京师这边不知道,但是在苏州,比我医术高明的大夫绝不超过一只手。”
“法螺吹得响也没用。”曹吉祥道:“我知道有个贵人得了怪病,正在找名医医治。你若是能治好这位贵人的病,太医院里肯定没人敢欺负你。别说一个院判,就是院使也得客客气气跟你说话。”
徐小乐一听是治病,心中凭空多了三分底气,道:“我去。”
曹吉祥见徐小乐如此自信,忍不住多说一句,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