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晚晴说徐小徐家一门老少都涵盖进去了,当然也包括她自己,然而她的愤怒是有理由的。从去年十月她从苏州启程,至今都快四个月了。
这四个月里,除去前面一个半月的辛苦跋涉,剩下的日子就去全都在大同城打探徐小乐的消息。最后终于问明白了,府衙的确要来一个新的正科,听说是京师太医院里有名的御医,姓徐。如此一一对应,徐小乐的新职位肯定就是在府医学了。
佟晚晴初时十分惊喜,一直吊在心口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谁成想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从开始时想着小乐没几天就会到了,到久等不来,渐渐生出幻觉:怀疑这里是假的大同城。如此足足熬过了元旦,熬过了开春,熬过了柳枝新绿,熬得佟晚晴来时的衣裳都不能穿了硬生生熬瘦了一圈,才在街上看到了浑然无事、游街看景的徐小乐。
试问这个时候,不打他一顿,如何能够消气?如何能够消弭这些日子的苦熬?
徐小乐躲过佟晚晴的“天外飞仙”,大声叫道:“嫂子冷静!冷静!”
佟晚晴回棒直刺,只差两分就刺进徐小乐的喉咙了。她眉毛一挑:“我冷静得很!”
徐小乐偷偷去捏棒头,一边贼兮兮笑道:“冷静怎么见面就打?”
佟晚晴嘴角一提,道:“我刚才就看到你了,很冷静地回店里取了棍子才来与你相认。”
徐小乐无言以对,苦笑道:“嫂子,我都是朝廷命官了,你也不能说打就打。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这么随便打我,岂不是不给圣天子面子么?”
佟晚晴一收棒,转腕发劲,重重抽在徐小乐的大腿上:“你还学会拿朝廷来压我了?来来来,给我坐个大逆不道的罪名,满门抄斩也算干净!”
徐小乐深谙与嫂嫂相处的潜规则。若是嫂嫂打得不狠,那是没在气头上,就必须哀嚎痛哭,好像受了多大的罪,让嫂嫂心生愧意,那后面的事自然就了了。若是嫂嫂打得狠,可见是真的动怒了,就必须故作豁达,插科打诨逗嫂嫂发笑,这样才能让嫂嫂消气。
今天这一棍子下去,徐小乐不用摸就知道必然肿起三指高,实在是难得的狠手。他故意哈哈大笑:“嫂嫂,我错了还不成么?这不是路上给人治病耽搁了嘛。”他连忙朝罗云使了个眼色。
罗云见了佟晚晴就不敢说话,一身武力也断然不敢在晚晴姐面前施展,只好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晚晴姐,小乐就是爱给人看个病,真没做坏事。”
佟晚晴误以为徐小乐是接了什么疑难杂症,被病情拴住了不能离身。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佟晚晴虽然不信佛,但是心地善良,知道自己错怪了小乐,就有些不忍心,收起哨棒,嘴硬道:“明明是你带着小云在外面游山玩水把正事忘了,还拿看病来哄我!”
徐小乐瘸着腿这时候嫂嫂的气明显消了,正好可以卖乖卖惨,博取些同情。他一瘸一拐追了上去,可怜兮兮道:“嫂子,人命关天,我总不能抛下病人,自己来当官。那样我心里不安,祖宗放不过我啊!”
佟晚晴把哨棒往身后一靠,虽然脸上还是没有好颜色,口吻却已经缓和了不少。她道:“行啦,我都饶过你了,你还要饶舌!难道要打还我么!”
徐小乐咧嘴笑了:“嫂子,这一路上我可想你呢。”
佟晚晴听了这话,心情方才好点,心说这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如今倒长大了,看来还是得放手叫他自己去碰撞才是道理。不过她又立刻想到了高若楠的来信,道:“你想我?呵,恐怕是想着我快点死,别碍了你才对!”
徐小乐见嫂嫂说了重话,不由慌张道:“嫂子,你何出此言啊!”
佟晚晴劈手扯住徐小乐的耳朵,训道:“你给我好好说说,是怎么被发配到大同来的!”
徐小乐一惊:“嫂子,你怎么知道的?”
佟晚晴不肯出卖高若楠,道:“你干的好事!连累了我还指望我不知不觉不闻不问?!”
徐小乐只以为说朝廷发了邸报,心中嘀咕:我就得罪了个死太监,至于闹得天下皆知么?他就劝佟晚晴道:“嫂子,这事其实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佟晚晴冷笑一声:“小女子愿闻其详!”
徐小乐眼珠子转了一转,道:“嫂子,我大明朝廷的事,说起来十分难懂”
“难懂我也听着!”
“好吧,我说”徐小乐垂着头,脑子里飞快编着瞎话,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宫里有个死阴阳人对,宫里除了上皇和当今,以及太子、皇子、女人之外都是阴阳人,不过最该死的那个叫曹吉祥。名叫吉祥,实则凶险得很!”
“你别给我东拉西扯,你这一手我都看烦了!”佟晚晴一提徐小乐的耳朵拧了小半圈,徐小乐只好踮起脚尖哎呀呀直叫,大声告饶。
徐小乐道:“嫂子,听我继续说啊!”佟晚晴这才不再拧他耳朵,却还是不放手,拉牲口似地拉着徐小乐往尚儒客栈走。
徐小乐自然不敢多嘴,冒着再被扭耳朵的危险又黑了曹吉祥两条街,若是落在纸上恐怕得有三五千字。听得佟晚晴啧啧称奇:“真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的坏人!竟然还潜伏在圣天子身边!”
徐小乐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痛心疾首道:“谁说不是呢!”这几个字,倒是京腔味十足。佟晚晴的江南口音被人鄙视了一路,此刻听到徐小乐开京腔,自然是少不得再拧一圈耳朵的。
徐小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