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与苏陵去扶摇雪山,苏陵或许不会死。若我不去仙人洞府,苏陵也不会为救我而死。若我晚一些去报讯……”这些假设,在接下来的八十年,日日夜夜折磨着他,让他的心一刻不得解脱,不得安宁。
所以,他的剑,不纯粹了。
他,有愧。
楚兰阔闭了闭眼,似乎还能看见苏陵爽朗的笑在眼前晃。
傅灵佩侧着头,看向隐在暗处的墙,心内有些沉。
若是这样,她执意带走师尊,也不妥。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打了一个死结,莫愁因孩子和道侣的死对师尊耿耿于怀,又爱又恨,师尊对莫愁无意,却又愧疚万分——这个僵局不解开,师尊永远只会蹉跎在金丹。
她闭了闭眼,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保住两人性命再说了。
一夜无话。
傅灵佩再次睁眼,已是白日。
娇娇委委屈屈地缩在她手旁,睡得七荤八素的。
隔壁静悄无声。
傅灵佩轻轻敲了敲墙:“师尊?”
“晤。”一阵懒懒的声音传来,随着衣物的摩擦声,楚兰阔的声音有些低沉:“徒儿醒了?”
“嗯,醒了。”
楚兰阔眯眼看了看窗口,混沌的意识这才苏醒,昨晚的一切浮现出来,整理衣袍的手顿了顿,不禁有些赧意——昨天一连串的事件让他精神疲乏,月色又太美,卸了人的心防,让他婆婆妈妈地絮叨了很久。
对方又是小徒弟,总还有些不自在。
他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才道:“一会莫愁会来,你还是装作老样子吧。”
傅灵佩撇了撇嘴,看了看身上的青衫,重新躺了下去:“遵命。”
楚兰阔唇角轻轻扬起,发现今日的心情竟要比昨日好了些。零碎的日光中,那抹笑久久不散,直接撞入了来人的眼帘。
莫愁轻轻推开墙上的暗门,眼被室内的昏暗一触眯了眯,正好见到了这抹来不及敛去的笑,心又开始砰砰砰地乱跳。她手轻轻掩在胸腔,按捺下去激动,眼里却散出了狂热,不错眼地盯着楚兰阔唤出了声:“楚哥哥……”
话还未完,楚兰阔的笑便收了回去,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莫愁原本还雀跃的心一下子扑通掉了地:“我原本以为,你今日想通了。”
“你多虑了。”声音缓缓:“你我之间,从前绝无可能,往后更是如此。”楚兰阔站起,背过身去。
莫愁的眼泪含着,几乎要落下来:“是因为那位静疏真人?”
“荒谬!”楚兰阔蓦地喝道,摇着头,只觉是滑天下之大稽:“她是我徒弟!我怎会与她……”他说不下去了。
这种可能想一想都觉得是玷污。
“你为了她吼我?”女人的心向来毫无道理,尤其是一个嫉妒之人。
莫愁原本便觉得傅灵佩过人的美貌是个巨大的威胁,对她能正大光明站在楚兰阔身后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她还有一分理智,知道若是伤了傅灵佩,楚兰阔必是不会与她善罢甘休,所以才将她丢在了一边。
不过,现在却顾不得了。
既然没有可能,不如,毁了她。
楚兰阔手动了动,突然转过身来,叹道:“莫愁,你太偏激了。世界上的情感,不独有男女之爱,还有师徒之谊。”一双眼,仍然是静水无波,却似能涤荡一切。
莫愁原本还激荡的心静了下来,她抚了抚肩上的发从容坐下,而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长桌,指着对面:“坐。”
嘴角的梨涡再一次显现出来。
楚兰阔依言坐下,宽大的袍子落在地上,雪白的衣摆浸在阴影里。他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才道:“看来这禁灵之地对你倒是无用。”他储物袋虽然还可用,使出却需要极大的气力,绝没有那么轻松。
“否则,怎敢将你留下。”莫愁的眼角轻愁不去,取出两盏酒盅,一壶清酒,斟了两杯,拂袖一饮:“请。”
楚兰阔一哂:“前车之鉴,恕楚某不敢再饮。”
莫愁笑了笑,一只手撑着长桌,艳红的袖子落了下来,露出洁白如玉的手臂:“不过是许久不见,谈谈心罢了。放心,同样手段,我不会用第二次。”
楚兰阔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仿佛眼前不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物件:“饮。”
他举杯翻了翻酒盏,示意已经饮过。
傅灵佩蹲在另一旁的监牢里,耳朵静静覆在墙壁上,听着动静。一旁是如出一辙的小狐狸,雪白的耳朵贴在墙上一动一动的。
听到师尊饮下酒,不由地翻了翻白眼,接着听下去。
“此处,应在湖心亭之下吧?”楚兰阔冷不丁问道。
莫愁的手不自觉地僵了僵,才弯起了唇角:“为何这样说?”重新各自斟了一杯。
“这禁灵之阵,取山基,水脉,围三绕一,中心一点,恰恰引到此处。”楚兰阔划了个圈,指了指头顶:“说起来,这阵设得倒是极巧。想来是与你无关了。”
“哦?为何不能是我?”莫愁似笑非笑。
“这阵,非大师不能设。取天地之材,因地制宜之法,我想,与你和苏陵都无关。”楚兰阔说着,思路越来越清晰:“我一直未曾想过,你二人为何会常驻此处,灵气虽有些,但比不得宗门,原以为是取此地僻静。”
他顿了顿,才道:“现如今看来,是为了这禁灵之地。”
楚兰阔抬起双眸,细碎的光点落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