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醰说的话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自古帝王,谁不想“天下在手,命又长久”。可无奈,人死不过枯骨,再有福气的人,也难逃有一天尸骨腐烂,化为尘埃,最后凄凄惨惨戚戚,只留得一个名头。
这让我想到了名声在外的老祖宗,如此厉害的人物,有一天也会消失,想想难免沉重。回过神,再瞧巫觋模样的人,他身着黑色祭服,脖子上挂着一条彩色鸟羽和贝壳组成的挂饰,腰带上系着暗红“蔽膝”,“蔽膝”在古代是遮羞用的,垂于两腿中间。在它上面绘有神兽图纹,看似是在做庄严隆重的祭祀仪式。
特别的是,此人祭服泛光,看着尤为神圣,令人不自觉肃穆三分。我觉得困惑,正要伸手去触那衣裳。老祖宗拉住我的手,道:“这华服上的光是云母粉碾压生成的,我劝你别动手,想我大意,和醰子在另一座墓的时候,拿了竹简,中了阴招。”
我点了点头,云母粉稳定性高,耐高温和腐蚀,早期在南越王赵昧的墓中就出土过“云母砑光绢”,它能使得织物存有微微光芒,看着华美无比。
就在我认真看此人的衣着时,宝财和老醰死死盯着巫觋脸上戴着的黄金面具。那面具森森然的,配着这人身上的死气,有点诡异。在面具之上有四只眼睛,四只眼睛只有黑暗轮廓。透过这黑幽幽的眼睛,能隐约看到里面人的脸。那脸为焦黑状,四只荧荧发光的眼珠镶嵌在他干硬的脸上,呈一种黯淡的绿色,十分古怪。而在面具的额头中部,还有三颗竖列,光带清晰的孔雀石。
老祖宗说,这三颗孔雀石代表“天、地、人”,他曾在另一座楚墓见过类似的面具,但是那面具是铜制的,没有这副来的精细和奢华。
在巫觋的两侧,坐着两个同样戴着面具的人,从她们的穿着来分析,是两个女子。她们的面具相对普通,上面镶的是古玻璃。
两个女子手中各执一样乐器,左手边的女子拿着“鼗”(tao),我们现代称之为“拨浪鼓”,而另外一个拿着鈡,三人组合在一起,令人有一种肃穆感。
从鹿角和这三具干尸来推断,主棺室可能是芈灵升天的地方,我正琢磨着,想多点信息来证实这个想法。陈醰已经按捺不住了,他焦急道:“老大,我身上的挖掘工具都给丢了,你身上还有留着么?要有,咱就挖了这黄金面具吧,回去好歹也有肉吃……”
不知为何,瞧着陈醰急不可耐的嘴脸,我心里突然一寒,从他的表情中我看到了贪婪。先前在青铜铸画上也有很多珍宝,可没见陈醰如此模样。不过也难怪,人对黄金总是充满了难以抗拒的追求。
瞧着黄金面具上刻画精细的纹路,它的排列好像很有规律,似乎预示着什么。而在三颗孔雀石的周边,还刻着繁琐铭文,字我是一个认不得,连老祖宗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宝财说:“哎呀,能刻什么,无非就那几句‘盗墓者死’或者‘神灵降福’之类的。”
老祖宗听宝财随口说的,捏着下巴,一脸认真点了点头道:“刘兄弟分析的有理……”
我瞧着老祖宗和宝财一拍即合,摇了摇头,径自看下去。这会儿,我盯着黄金面具,有点入迷……面具透露着一种勾魂摄魄的气息,我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面具之后的人在呼唤我。
我痴痴伸出手,黄金面具上的四只眼睛在这时散出幽冥般的绿光,仿佛要将我带入他的世界。我意识到了不对劲,可身体就是摆脱不了这种无力感。这种感好比老人常说的“鬼压身”,想叫叫不出来,想动也动不了,只能在无限恐慌中,独自害怕。
就在心余力绌的时候,我的后背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我叫了一声,扑到在地,整个人沉的像块石头,只得剧烈喘息,而这会在我旁边的陈醰也是如此。
我缓过气来,回头看去看,拍我的人是小道士,他盯着面具,道:“蓝姑娘,你确定这黄金面具上刻的线条是此座阴宫的地图?”
蓝鹊溪点了点头,道:“并不完全相同,我所见过的地图,不像面具上那么简单,但这线条虽简,从各个分路和岔口来说,又不会错……”
我听得糊涂,暗想:黄金面具上排列规律的是阴宫的地图?我站起身,愣愣将目光对向面具,只瞧着那面具上的四只眼睛,竟然像绿色的小灯泡,散着一种诡异的光芒。
“小流子,切不要多看那四只眼睛……”老祖宗提醒我:“刚才和刘兄弟聊得太欢,忘记同你说了。”
我心里汗颜,随之疑惑问道:“这眼睛怎会如此奇怪?刚明明没那么亮堂。”
老祖宗说:“此人是‘四眼神’,这四眼神是楚人臆想出来的神灵。他的一只眼代表天地,另外三只眼分别象征着日月、山川、河流。你越瞧着它眼睛就越亮,越亮你脑子就会跟着糊涂,最后被带到另个世界。
“这哪里是神?简直就是魑魅魍魉的祖宗,瞧个眼睛都能给我看迷糊了……”陈醰骂骂咧咧站起身。
在古代,老百姓是不能直视神灵双目的,这是不尊重的作法,会受到神灵的惩戒。我开始虽不相信,可刚才亲身体验了一把,才知道此言非虚。
而那四只眼睛经老祖宗判定为“夜明珠”。这“夜明珠”发着荧荧,类似祖母绿的光,想是好料。还未开棺就看到四颗如此上等的“夜明珠”,那楚公主所在的棺椁又会有什么呢?
陈醰回过神来,看那四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