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几个人再次来到前面的沼泽地。方圆足足有一百多米,没有一根杂草,数不清的人骨半掩半露,偶尔还能看到破烂的皮靴和枪支。深黑色的泥土跟周围的土壤比起来轮廓分明,是无数人的血肉改变了它的颜色。很难想象这里到底葬了多少人!
泥沼散发着阵阵恶臭,即使是早晨仍令人窒息。几个人自发地对着沼泽磕了三个头,勇士埋骨他乡,若干年后,又有多少人能想起他们。代书箱等人无不在想,他们埋骨在野人山的时候,又有谁去祭拜。
一行人默默上路,临近中午的时候打了两只山鸡,总算有了一顿像样的午餐。午后阴云密布,大家躲在地势较高的区域,准备迎接暴雨的洗礼。进入雨季后的野人山几乎每天都下雨,午后这段时间更是频繁。数不清的溪流汇聚到胡康河谷深处,咆哮而去。
这场雨不算大,也不算小,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停住。七个人都成了落汤鸡,蹲在太阳底下晾晒衣服。最尴尬的还是瑞娜,不可能像其他大男人一样脱下衣服若无其事地晾晒,只能忍着。代书箱有些看不下去,但是也没有太多的办法。陆树庭的眼睛总会有意无意瞄向瑞纳,给本就不太活跃的气氛增添了一丝异样。代书箱有意和瑞娜拉开一定距离,不想触动陆树庭敏感的神经。
短暂修整,又是艰难的行军。山林里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小溪,汇聚成河流奔腾而去。七个人趟过河流、绕过沼泽,艰难前行。每天行进的路程不过二三十公里,四天只行进了不到一百公里。照这个速度,半年也到不了印度,那时候孙立人将军说不定已经回国了。这趟行军将变得毫无意义。期间龚大牛和赵运来都发起低烧,龚大牛很快康复,赵运来则断断续续时好时坏。
众人心里又蒙上一层阴影,在野人山发烧可不是好兆头,有可能是某种传染病的苗头,很多战士都是因为发烧永远倒在了这片土地上。瑞娜在英国军队里学过比较系统的急救技能,她想尽一切办法给赵运来退烧,收效甚微。没有药品,再好的医生也束手无策。万幸的是赵运来只是低烧,并未影响正常行军。
代书箱命令部队向西南方向行进,靠近通往印度的公路,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沿着公路走。再往大山里游荡,大家都会被拖死。陆树庭一阵冷笑,沿着公路走?你以为日本人会不设防?
向西南方向行进了整整一天半,大约三四十公里,离公路已经很近。代书箱警觉起来,命令小猴子向前开路,其他人保持好队形缓慢前进。
“咕咕咕……”山林里传出熟悉的鸟叫。
小猴子在预警。所有人都警觉起来,各找掩体做好防御。很快小猴子回来,向代书箱报告:“连长,前面有鬼子的哨所。”
“哦?有多少人?”
“不清楚,不过不会很多。”小猴子回答。
代书箱沉吟起来,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干一仗。这些天一直在行军,极度艰苦的路程使某些人产生了怨言,需要打一仗来凝聚士气。“走,去瞧瞧。”他让小猴子带路。
约莫向前走了七八十米,前方出现一条小河,水面不算宽,但是水流湍急,激流拍打岩石发出刺耳的哗哗声。代书箱和小猴子掩在灌木丛中,后者用手指向对岸。对岸不远处有一座碉堡依山而建,碉堡由石块堆砌而成,很坚固,四面布满机枪孔。以碉堡为中心还挖有纵横交错的战壕,易守难攻,显然日军打算长期经营这处据点。
两个日本兵端着枪在碉堡外巡逻,说是巡逻,其实更像是晒太阳。每个人都赤着上身,下身也没有穿像样的裤子。这种打扮代书箱见怪不怪,自己也曾经这样过。
代书箱盘算着端掉这个碉堡的可行性,强攻肯定不行,不要说他们七个,就是一个加强排的兵力也未必能占上风。只能偷袭。由于连日降雨河水暴涨,河岸边的树木被冲垮了不少,横担在河面上,过河并不难。难的是如何避开岗哨干到碉堡内部。
“连长,这一仗能不能干?”小猴子低声道。
代书箱没有理他,仔细观察着周围情况。不得不佩服日军的战略眼光,把碉堡修在了方圆几公里内的制高点,面朝河沟,易守难攻。战壕挖得也很有水平,连通了两条小溪,随时随地能获取水源。只要食物足够充足,任你千军万马围攻,也能坚持一年半载。
“你先回去,告诉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做好战斗准备。”代书箱低声对小猴子说,眼睛始终未离开碉堡的范围。
“你呢连长?”
“我再观察观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不走我也不走。”
代书箱面露愠色,“你先把命令传回去,再回来没人管你!”
小猴子不敢违抗,轻轻抽身而退。
代书箱仔细观察着碉堡周围一两百米的区域,或许还有暗堡也说不定,打仗就要知己知彼,否则就会付出血的代价。另外要搞清楚的就是日军人数,如果对方有一个连队,那这场偷袭不搞也罢。目前看来人数不会超过十五个,在开战承受范围之内。
不一会儿小猴子又回来了,代书箱让他换一个地方观察,角度不同说不定会另有收获。小猴子领命而去,潜伏在一百米外的灌木丛。
头顶的太阳很足,晒得人头皮发麻,汗水浸透衣衫死死的贴在身上。代书箱毫不退缩,此时多流汗,打仗时少流血。每一个战友的命都非常宝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