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过半,月亮从中天渐向西方滑落。
凌晨正是最容易感到疲累、最容易放松的时间,此时却有一道影子,在静夜平静的海潮间流窜,踏着浅滩和一个个方才微微露出水面的礁石,一点点接近了黑帆大船的所在,流入风中的冷蓝魔光隐匿在暗夜里。
这大海盗普朗克的座驾足足有十层楼高,全艾欧尼亚都没见过这么高的建筑,但它无根无基,硬是奇迹般地漂浮在了海上。
她悄声侵入坚厚的船体,魅惑的双瞳让微醺的水手一个个吐露出船长室的位置。
真是好运,她还听说普朗克今天喝了十几罐朗姆酒。
她安静地逼近了船长室,斗篷将非人的特征尽数遮了去,她在门外深呼吸了片刻,手指在刀把上摩挲。
接下来的事情只有靠她自己。
一门之隔,红发的女子双腿交叠,坐在巨大的桌上,手中把玩着短刀,戾气十足的刀疤左眼饶有兴致地眯起。
“来了。”
她随手推了一把烂醉如泥的海盗船长,普朗克抓起一只新鲜的柑橘,握在手里,蛮横的手劲把柑橘捏碎,汁液四溅,他移到嘴边大嚼,像是在啃吃一只鸡腿。
但很快,酒醉之态消失了,普朗克抬起一双凶戾如秃鹰的眼,露出浅笑。
……
艾欧尼亚近海之外,数艘改装后的海盗船正乘风破浪地行进着,寻常的船只无法这么快地航行——即使艾欧尼亚偷偷派出侦查的小艇,也无法发现这只蛰伏在如此遥远之处,如今迅速开赴向普朗克所在前线的舰队。
黑晶石被推入炉内,巨大的蒸汽机爆发出强劲的动力,带着黑魔法气息的水汽冲上天空,在上空形成萦绕不散的黑云。
巨船之内,诺克萨斯军人在舱室内枕戈待旦,唯有那个中年男人坐在船长室中,闭目眼神,他的呼吸轻而平稳,显然是身体素质极好的人才会有的呼吸。他穿着黑衣大氅,大氅之下隐隐显露出甲胄的轮廓,旁边的衣架上挂着巨大的鲜红披风。
唯有诺克萨斯的将军才有这样的披风,他们之中每一位都是战场上凶名赫赫的血色死神。
如今一切都按照计划,完美进行。明日就将抵达艾欧尼亚的东海岸,涌上那片土地。
按照艾欧尼亚的风格,一定会先将受难地区的人尽数撤离,形成一个空白的缓冲带,然后派出使者,和海盗进行和平谈判。
他们从不缺钱,他们只担心现有的秩序被破坏打乱。
诺克萨斯的军队将在那里登陆,在艾欧尼亚人尚以为只是海盗劫掠的时候,如一把钢刀般迅速切入这座海岛的核心地带。
他张开眼。
“没想到你真的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以为你会永远藏下去,至少在我手握权柄的这些年。”
“黑色玫瑰从未真正凋落。”妖娆的女子现身在他的面前,她有一头深蓝色的秀发,苍金的头冠戴在头顶,紫色法袍带着华贵的金边。
最吸引人注意的是这形制奇异的头冠,它由三道如同三叉戟般黄金条带构成,但又远没有那般刚利,反而是如同顺滑的丝绸条带,它们向两侧、向脑后伸展,末端在额前结成一处,那里有一枚红得摄人的宝石。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乐芙兰。”男人站起身,手掌摩挲着蛇皮的剑鞘。
“我正想和你说这样的话。”乐芙兰说,“如果放弃艾欧尼亚,你还可以把这权柄安握数十年,杜·克卡奥。”
她直呼这个男人的名字,仅仅是说出这个名字,就仿佛有一股血腥气直冲上头顶,但她不打算示弱。
“确实如此。”他说,但坚定的目光未有动摇。“我欣赏你的勇气,女巫。你和她,和她们不一样。”
“你从不了解乐芙兰,我比你,比你的上司大将军达克维尔存在得更久。”她脸上带笑,可周身的魔力却汹涌着凝聚成十足的杀招——身为寻常的魔法师,面对主修近战的军人,竟直接欺身而近。
魔光从她的身上膨胀,能量霎时间充满了狭小的船长室,一人高的魔杖现于右手,数道苍金魔印于杖身连发,在男人身上引爆。
方才向前欺身的一踩所释放的魔力游离于空气中,像是隐藏在无形中火药,将如今咒术的威力催化,连续引爆。
杜·克卡奥长剑出鞘,那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剑,周围的空气都像是纷纷锐化成刀,将乐芙兰团团围住,只要稍动一下,或许就会被那凌厉的剑气所伤。
但乐芙兰没有动,她欺近的身体像是虚影般消失,本尊站在原来的位置,就像她根本未曾移动过分毫。
“我说过,你根本不了解乐芙兰。”
残留在空气中的魔法能量汇聚成一道道苍金锁链,从杜·克卡奥的身旁现出行迹,它们缓缓的动了,像是机械的铰链,缠住男人的身体。
魔力迅速变得不稳定,表面绽裂,像是金属的碎屑般掉落,落到半空便消失成了无形的能量。
“我当然了解那个组织,也了解你。乐芙兰。你和上一位很不一样,无论剩还是手段,她绝不会加入战争学院,不会将诺克萨斯组织的命运交付他人之手。”
漫天的剑影撕裂缭乱的苍金魔光。
“她也——从不会鲁莽地面对我。因为时间赋予她沉稳与睿智,你继承了她的力量,可说到底,只是个小女孩罢了。”杜·克卡奥说,他那双浅蓝色的眸子仿佛能把她的心神摄住。她感到皮肤刺痛,因为那手持巨剑的中年男人已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