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带你走。
短短的五个字,仿佛一团炽烈的火,将心里深处陈年潮湿的黑火药噌地点燃。
他注意到她身体的颤抖,以为那是惊喜的反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一起逃到星陨镇去,在镇子里过最普通、最简单的生活,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钱,我们可以一起盘下一家小小的杂货店,从此再也不过问教派的事情。也可以从此隐居山林,我们一起造一间竹屋,地点我都选好了,那里背靠山泉,水声叮咚的,你一定喜欢。”
阿卡丽的身体变得僵硬,思绪如同涨潮的水,疯狂回溯向那个樱花飘舞的春天,最终她只是苦涩地笑了。
“你……怎么了?”
“你认真的样子,倒是真的很像他。”
慎展颜的笑容僵在了半途,他定定地望着阿卡丽,抓着她手腕的手掌突然加重了力道。
“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提他。”
“他是你的师弟。”
“早就不是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个逃忍。”
“所以你就要轻易放弃暮光之眼的位置?你这样做真的对得起——”
“够了!我说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必须跟我走。”握在手腕上的温暖如今让她感觉阵阵发疼,慎的脸颊在颤抖,怒意在他的眼中,但阿卡丽觉得他的目光仿佛哀求。
确实,慎曾以为暮光之眼是一份莫大的荣耀,均衡教派中的忍者也都这样认为,他也曾以此为目标,磨砺忍术与格斗的技巧,阿卡丽口中那位已经是逃忍的,慎永远不愿回忆起的师弟,也是因为这件事……
但是他看到了那份有关暮光之眼的古籍,这份荣耀理所应当地即将降临在他的头上,像是无法挣脱的命运。
所谓天道的代行者,暮光之眼。
要为那样荒唐的理由放弃一切,他决不允许。
“我不会成为什么狗屁暮光之眼,天道的代行者,如果没有代行,天道便无法行于世上,那这荒唐的天道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好吧,我跟你走。”
她低下头,很勉强地露出笑容。
纯白色的落花随风飞舞。
……
每到白色落花纷飞的季节,大长老总是会不禁回想起那个雪夜。
艾欧尼亚是一座温和少雪的岛屿,下雪是件稀罕事,虽则民间有瑞雪兆丰年的说法,但按照均衡教派先贤的学说,雪是时间阴气至极时的具化之物,并非祥瑞之兆,而雪夜更是不吉中大不吉。
身为大长老,除了这些带有成见色彩的说法,他还听过教派流传下来的预言——
雪夜之婴,均衡劫难。
这份预言是刻在教派后山禁地最古老的石碑上的,因此历代长老都下过明确的命令,不招收任何在雪夜出生的忍者弟子,还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忍者为行走于暗影之中的战士,雪夜之子,为至阴之命,极易受到暗影感召与侵蚀。
大长老从未下过如此的命令,因为他不相信这样的说法,不相信出生的时辰与天气就能主宰一个人的命运。况且,先哲之言,不可尽信用于今人之事。
但教派还是按照这样的传统,缓慢而一成不变地运转下去。
事事依照传统,反正是古代圣贤之言,就算出了问题,也总不会怪罪到自己的头上,到时自己也算是合规矩,没有任何不妥。至于圣贤千百年前所言的正误,自然不由得那些凡夫俗子论说。
但就在那个雪夜,他听见门外传来婴儿的哭声。
门外的石阶上有一只小小的襁褓,婴孩在襁褓里哭泣着,尽管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一只结茧的蚕,但刺骨的寒意还是把他柔嫩的小脸刺得通红。
这样的架势并不算稀奇,在艾欧尼亚,穷人家会在走投无路,最穷困潦倒的时刻,将没有能力抚养的孩子送到寺院或者大户人家的门外,希望能被好心收养。
大长老四下望了望,却没有看到把孩子送来的人,屋外的地面上铺了一层松软的新雪,也没有留下脚印。
要么是送孩子的人已经离开了很久,要么,有些荒唐,也许这孩子就是从这门前石阶里蹦出来的。
大长老弯身将襁褓中的孩子抱起,孩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竟然停止了啼哭,破涕为笑。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信物,也没有任何标明孩子名字的名牌。
“这孩子……留不得。”柔柔的女子嗓音从身后传来,一位身穿传统袍服的少妇不知何时已从内室踱步走出,来到他的身后。
虽已到了安歇的时辰,但她头顶依然挽着乌黑的发髻,似乎是特意为了出来查看而做的,随性又简易,却有一种独特的家居美感。
“你是说?”
“你知道。”
“啊,你是说雪夜之婴。”
“正是。”
“你知道我不能见死不救。”
“那会是一场劫难。”
“命数本就不是靠预言,便能够规避的。”
“但你现在可以选择。”
大长老沉默了须臾,怀中的婴孩已经安静地陷入熟睡,纸灯笼的暖光映在他稚嫩的小脸上,全然不知他的生死仅悬于他一线的心弦。
“其实我没得选。躲不掉的,这命数,我不能把他丢在雪地里等死。就算这个孩子真的是均衡教派的劫难,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均衡的道理,劫后才逢重生,均衡教派沉寂太久了,管理万事万物的均衡,却忘了自身也有难免的均衡与轮回。这个孩子,就取名为劫好了。”
大长老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