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给他解蛊了没有?”秋葵问道。
“你猜?”沈凤鸣笑。
秋葵撇了撇嘴,“要是我的话,这般小人,我自是不会给他活路的。不过你——”
她向沈凤鸣看了眼,“你若要杀他,就不会与他谈条件了。但是若真给他解了蛊,可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再暗算于你,所以你定是——把蛊虫催入他心脉,既不发作,又能控制他。”
沈凤鸣叹了一口,“是啊,以蛊制人——关非故威胁幻生界手下的伎俩,我却也用上了。”
“对付这等人,未必不好用。不过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沈凤鸣只抬手指指前面亭子,“去坐会儿,走这么久了。”
秋葵确是有些累了,便往亭子走去。这凉亭四面漏风,大约只适合暑时纳凉,幸好此时尚有阳光,还有几分温暖。坐在此地虽看不见湖面,但不远处落瀑折射了日光,景致却也别有风情。
“你现在还没力气。”沈凤鸣道,“这里离岳州也已不远,晚些我先送你回城,你在武侯园那边该能休息得好些。”
“你呢?你是不是……还要去见单疾泉?”秋葵道,“他这个人实在叵测,你万不可独自前往。”
沈凤鸣摇头:“单疾泉上午已来过了。”
“是么。”秋葵道,“那你——你将单无意交给他了?”
“无意,还有谢峰德的尸身,都交给他了。”沈凤鸣道,“其实我真不得不佩服他。昨晚分明已算结了仇,今日他却敢一个人来。”
“一个人来的?那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你也不——你也不趁机扣下了他,想想昨晚上他是怎么想要将你置于死地的!”
“你觉得我就算扣下了他,能对他做什么?”沈凤鸣苦笑,“我还能杀了他么?还能将他一路带回了临安,带到君黎和刺刺面前么?一个无意还不够,还要加上他爹?”
“那至少也要与他理论,要他为这般所做作为给个说法。”
“也不是没有说,只不过——无意已是死了,无论做什么也回不来了,此事的前后种种,单疾泉只会比我们更后悔。他毕竟不是糊涂人,心里定是比谁都清楚的——又何必定要说出来。”
秋葵咬唇不服:“他就是算准了你拿他没办法,才敢一个人来。”
“也许吧。”沈凤鸣喟然道,“不过我想这一次他也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了。他放出谢峰德的时候,他默许无意留在千杉身边的时候,一定也以为自己算到了一切。”
秋葵忽有几分恻然。“可能他——其实真的是算到了的。只是太过精于算计,反而会忘记算入了人的真心——忘记了世上有些人,是愿意为别人而死的。我若是千杉的话……”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对上沈凤鸣的目光。心里不知为何慌了一慌,住了口。世上有些人是愿意为别人而死的。她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也是其中一个。
“我若是千杉的话,我必要珍惜那一个愿意为我赴死之人。”——可她——身为秋葵的她,又可曾珍惜了面前的这一个?
沈凤鸣好像没有在意,“我宁愿相信单疾泉今日独来不是因了算计过什么,而是凭了真心的。他与我承认,这一次他输掉了太多,原是因他太过自信——可其实仔细想来,我——又何尝不是太过自信。只是我的运气比他好一些罢了。”
“‘真心’?输赢先不论,首先他是理亏了吧?”秋葵道,“他这是作了亏心事之后,却来卖输求同情——运气不运气,我们至少没像他那么卑鄙。”
“怎么没有。”沈凤鸣苦笑,“你以为我暗算程方愈在青龙教眼里不卑鄙么?只不过——人人都有自己的理由。若如此去想,也很难说——谁比谁更卑鄙一点。他与我解释他的理由,说昨晚想要我的性命,是因为当时认为我是他一直在找的一个‘神秘人’——他细数各个疑点与我听,确实有些巧合是指向了我,只不过今日将话说开,他知道我不是他要找的人,我也应承他,不向他寻仇,自此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