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德有涵养,也许从律师的职业特点出发,如果什么不平之事都要生气的话,早就被现有的司法体系给气成癞蛤蟆了,只是笑着点头示意下一位:“八十年代以来,主流舆论已经小心翼翼的把‘阶级斗争’甚至阶级这个概念都小心翼翼的封存了起来,定性为一个历史词汇,很少有提到这个词儿了,一般在政府会议中还是避免用这个词……谁来继续说?我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各抒己见,深浅由人。”
齐雪娇其实想说的,但又觉得自己张嘴估计就能听出来那股党报的味道,使劲控制住了,看见洪巧云从清风廊的另一边走进来,仗着美女艺术家的气质,不少挤在周围的给她让路,就赶紧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然后小声给洪巧云咬耳朵说在讨论的主题。
洪巧云其实作为文艺战线的民主党派人士,没少参加类似的会议,但那种会议更加形式化,基本上都没这种正儿八经讨论的局面,所以也有点新奇的转头在齐雪娇耳边说自己的感想,还抓过桌上的信笺和铅笔顺手来画速写,引得她周围几个人很有些走神。
实在是从外行看起来,这种画家随手勾勒几笔就惟妙惟肖的功夫,叹为神技吧。
就在这么点时间里,好几位统计师、造价师协会的成员,还有两位成功人士都表达了类似的观点,说他们歧视底层,可能言语间还没那么露骨,但话语中体现出来的就是这样一种优越感,这个社会是中产阶级作为基石和上层建筑引导的,底层不过是人云亦云的愚昧或者盲目之辈,不需要在意他们的感受,只要能满足基本的生活物质需求即可,画点虚幻的大饼给他们看,就能随时牵着鼻子走了,反正这些人也不求上进,不会努力拼搏,活该成为整个社会的垫脚石。
石涧仁难得开口说了句:“虽然我没参加过什么代表大会、协商大会,但跟政府机关打交道的经验还是有的,一般这样侃侃而谈没问题,但后面都要来个结论,综上所述,我认为要怎么怎么做,才能解决什么什么问题,而不是空泛的谈什么大道理,抨击社会道德沦丧、风气败坏,人性都在什么什么时候丢失了,国家长此以往没有救了,这种发言一般在政治体系当中是不会被采纳的,政治政治,有政就有治,建议还是言之有物,哪怕细微之处,给点有操作性的建议,都比宣泄公众情绪要来得有用,如果要成为一个有政治觉悟的人,就应该习惯于这种思维方式,哪里不好,那怎么办?”
这话立刻就让刚才的气氛好像热腾腾的浇了瓢冷水,都是聪明人,当然能听出来他不怎么认同的口吻,而且是从格式到内容都不认同的感觉。
小布衣真的是个厚道人,赵倩挖个坑让他上当,都抹了一脸的口水,他还不生气,要想把他激怒可能搞人身攻击都没什么效果,但这种厚道人,往往意味着涉及个人的事情怎么糊弄点都可以,但大是大非的问题,就仿佛心中有条界线,心头有把尺刃,一旦越过就很难容忍。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比苏以德年轻太多,也没这位从业三十年的律师有那么浮沉起落的人生感悟,总体来说石涧仁这几年还是比较顺的,就没那么处事滑不留手,哪怕知世故也不会圆滑。
这才是十年饮冰,不凉热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