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蓉梅不是光打脸,她是有理有据的:“宣传片、广告片还是影片,设备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是其中蕴含的才气!卓别林近百年前用黑白默片也能拍出经典来,你们谁来说说这部片子想表达什么?有独特的拍摄视角么,有出新意的剪接手法么?有出人意料的情节或者包袱么?有让人耳目一新的画面色彩还是记忆深刻的主题?我只看见一堆胡乱拼凑起来的素材,哪怕是背景音乐有特点也好啊,恩雅这首第72小节以后的背景音乐铺垫入场,全国婚庆公司每天有多少家在粗制滥造的放到结婚光盘里面,你们好意思放到这个景区宣传片里面来?”
感觉被重点批评的配乐和后期编辑脸上可能集中了在场的所有视线,肯定有聚焦生热的物理反应,涨红了脸不敢吭声,光是听着都有种骂了自己还多荣幸的感觉。
胡蓉梅其实如果去演戏多半也是个好演员,眨巴着眼看天花板,好像是在尽量控制情绪,深呼吸一口才稍微放缓话语:“石总说你们是一群有想法,有理想的年轻人,拍了些东西想努力做点什么,可我现在看到的是什么?剧本?空间?构图、镜头角度、镜头连贯、布光、剪辑这些最基本的定义,你们搞清楚了么?应该是读过相关专业的大学生吧?最基本要素都能表达出来么?而不是苍白的跟着别人去胡乱跳跃切换,通过惊奇震撼的视觉冲击来捕捉观众的眼睛,这是最低级的做法,能不能用一个简单平静描述的故事来讲述主题”
如果光是骂,骂掉了这些人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一点信心和勇气,估计真是得不偿失了,长期在国家电视台娴熟敲打各种顶尖专业人才的胡蓉梅太会掌握这其中的火候了,光是看着眼前这些或沮丧或羞愧的表情跟眼神,她就知道把侧重点放在什么地方:“刚才我说了,现在这部大杂烩,说得上有点意思的,也就这一个镜头”
一直凝固在投影幕布上的正是石涧仁那个剪影,也就是曾洪富等人刚刚出现在景区之前那会儿的夕阳下。
血色残阳中略微仰视角度的男人剪影,脚下远处有城墙垛口,而矗立在那里的男人因为只是个侧影,其实不太能分辨出是谁,但那有些孤寂却笔直的身影,单薄得好像穿着一件长衫的身影,在远处的残阳下,莫名有种能打动人的东西。
如果说视频画面中的构图随时都在变化,对于摄像师随时掌控画面成分的难度出奇大,那么这只是利用静态照片处理成拉远拉近的构图,只要稍微有点摄影训练的记者都能做到关注那一两个元素,所以无论角度、光线、构成,这一刻都有点误打误撞的趋向完美。
胡蓉梅其实是在担当一个导师的角色:“我刚才说了,拍快是最容易的,一堆素材乱七八糟的堆砌在一起,图的就是头昏眼花,这就叫视觉盛宴了?能抓住人性或者人心,那才是一部片子能不能打动人,给人留下印象的关键,慢下来!你们看看著名导演那些真正能流芳百世的经典,而不是所谓的大片,哪一部不是有条不紊的讲故事?只有对自己没信心,脑子里空空如也的才马不停蹄的话赶话!”
能听懂的人不多,大多数人的眼神是空洞而茫然的,但石涧仁觉得已经够了。
这就像种子,撒下去有多少能发芽,得看土壤,在这片本来就贫瘠的土壤里,只要有一粒能发芽的种子,就能狠狠的打某些人的脸。
石涧仁真不是给这些人什么机会,而是要让这些几乎已经认命的家伙,重新燃起找寻自己要过什么样生活的努力来,这样才会有前进的方向,只要做到这点,就能区别于那些没头苍蝇,浑浑噩噩混日子,还拉着其他人,期望所有人都这样心安理得过下去的孬种来。
胡蓉梅真的会演戏,还找了一圈:“石总你们这个宣传片还拍吗?拍成这样了都,要不要我介绍个平京的公司来接这个活儿?”
石涧仁听取民意:“你们说呢?”
演播室里真是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石涧仁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层层筛选出来的这帮人,特别其中几个刚才神采异动的家伙,罗明远手里提着的盒饭都忘了放下,直接趴在厚厚的监控玻璃上拿手指节敲响,可他还没说话,那个之前一直有点拘谨的杨金瑞举手:“我想拍,石台说得对,拍成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提高,在学习,这部片子这次真的是我的极限了,但如果再拍一次,我一定会再提高一点,我想拍!”说第二遍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
站在他周围的几个人也举起手来:“专家来之前,我都以为我最多能做到这样,但现在看,还可以提高,再试一次吧!”
陆续举手的人越来越多,后面简直有点争先恐后。
石涧仁顺理成章:“胡制片,您觉得呢?”
胡蓉梅“无奈”:“你们要拍那就拍咯,明天我到邻省有个剧组,看回来的时候会不会经过这边看你们捣鼓出什么东西吧?”
石涧仁厚着脸皮提要求:“剧组?能不能这边带两个人去参观学习一下,你们有没有兴趣?”
如果说刚才举手还是从众心理,一到真正考验的时候,立刻又能划出分水岭来,已经习惯于躲在事业单位体制内上班的人立刻缩回去,起码有半数人转头看玻璃隔壁演播间的杨台长,害怕改变的患得患失心理显露无遗。
杨金瑞显然从刚才的举手一刻已经有点蜕变了:“我有年假,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