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月光几处凉。
绮梦楼内,深夜漆黑幽暗,两盏灯烛一上一下靠近楼梯中央。灯火照耀下,央睿身披暗黑,向他靠近的人,一是隽娘,另一个便是弱云。
“你们做的很好,而且连上天都助我,居然把她也送到我们身边了。”
“她在哪儿?”弱云语气十分焦急。
“这或许就是命,让他们分离,又让他们重逢,算是死前的礼物吧,但是这样更好,让他死不如让他生不如死。”
央睿话中之话十分清楚,弱云手上的灯盏不由得颤抖,是她心头的痛恨,十多年一直延续的痛恨,竟然过去十几年,她还是输给她,无论是丫鬟对公主,还是假公主对真叛臣,她的宿命居然永远无法改变。
“那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呢?”隽娘问。
“继续,就算被发现也无所谓,只要他还在这里,就在我们手掌心。”
一夜过去,一夜再过去,如此反复,一切都在发生,一切又在结束。
许相梦昏睡卧床三天三夜,央宸守在她身边也是三天三夜。
又一个黑夜降临,央宸依旧静候,他自己也是失血过多,连日的守候,更让他憔悴。迟公公端着给央宸的药走进来,亦是面带愁容。
“皇上,先喝药吧。”
央宸接过迟公公手上的药碗,再苦再烫,他也一口闷尽。
“皇上,您去休息一会儿吧,小迟子替你看着刁……她。”迟公公满心忧愁说道。
“不用了。”
央宸扶起许相梦冰凉的手掌,若不是她一向如此,若不是她还有微弱鼻息,央宸当真以为她已经身魂分离。
“迟公公,你说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啊?”央宸居然毫无底气地问迟公公,他心里着实是慌不知底。
“皇上,她一定会醒的,不然,她对不起皇上您的真心!”迟公公看着央宸这从所未有的悲愁模样更加心痛。
“是朕对不起她,从一开始就对不起她,到头来却惩罚了自己,是朕活该。”央宸不禁苦笑。
“皇上,您别怪自己了,小迟子听得都要哭了!”
“小迟子,去把二公子给朕找来。”
“皇上,为什么啊?”
“你去就是。”
迟公公离开了房间,央宸再稍稍坐了一会儿,她将许相梦的手放进被子底下,说道:“朕唤不醒的你,他就能吗?”
夜央被迟公公从牢房里带了出来,迟公公没告知他原因,只说央宸找他有事。这几日,夜央虽然待在牢房里与平日无异,但他心里隐隐能察觉一丝与许相梦心有灵犀的痛楚。
迟公公带着夜央竟然进到了许相梦住的院里,而在院中石桌旁,他看见了央宸,他没看见央宸被袖子遮掩的伤,但面色却是显而易见的憔悴。
“二公子,您进去吧。”迟公公也是落寞了一路。
夜央走进院子,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往屋里看,灯火通明,却格外安静,完全不像许相梦的风格。
“坐。”
夜央在央宸对面坐下,从彼此的目光里,他们仍然有同心的兄弟之意。
“皇上找我何事?”
“她受伤了,很严重,睡了三天三夜。”
央宸说着口中的“她”,凝眉心痛之意显然,而夜央以为的,能让央宸如此担心之人,必是弱云。
夜央对弱云的关心仍然在,他蓦地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夜央转身往院外走,央宸又一句话,道:“不是她。”
夜央乍然心思更加急痛,她是谁,不是她又是谁?夜央不自觉地想到许相梦,但他不愿相信。
“是大人?”
夜央问,央宸不答,寂静无声的春日之夜,残冬的脚步渐渐走远,而夜央,往许相梦步步靠近。
央宸一个人站在孤冷的院中,背后是温暖的烛光,敞开的房门,不远的距离,在央宸心里却仿佛有千万里之隔。
夜央和央宸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他二人,一个生于年末,一个生与在另一年初。从小,二人形影不离,是最亲密的兄弟,是彼此最强劲的对手。
当年,夜凉还没灭国,央宸还不是皇帝,连太子都不是,他二人都是北央的皇子。北央立储君立贤不立长,而央宸与夜央作为大皇子和而二皇子,更是众皇子之中的翘楚,北央朝廷之上皆是对二人非彼则此的支持。
夜央和央宸,二人彼此争竞,互相成长,越发出色。十四年前,夜凉破灭,夜央和央宸的关系进到冰点,二人从此越行越远。央宸被众臣拥护成为太子,而夜央,连身份和姓名都被剥夺。
央宸从来坚信自己会当上太子,最后成为一国之君坐拥天下,只是他真正得到尊贵身份之后,才真明白一切,原来无论太子之位还是帝位,终究只能属于他,不管夜凉是否叛国,北央的君主之位绝不可能落在一个拥有外族血脉的人手上。
从此,在央宸心中烙下了此生最大的遗憾,他即便成了太子,当了皇帝,却永远不觉得自己是战胜了夜央亲手夺下胜利的旗帜,而此个遗憾,此生也无法弥补。
央宸对夜央的后来种种并非敌意,只是自恨。
忆终,央宸不再逗留,他将许相梦全然交托夜央,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夜央和许相梦,他二人才是彼此对的人。
灯火通明的房内,许相梦静静躺卧,胸口还有包扎的血迹。许久不见,夜央再见到许相梦时,竟是如此叫人心痛的场景。
“大人。”
夜央几乎连喉咙都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