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她什么好?
不知死活还是剑走偏锋?
不论怎样,李治觉得至少这个小女儿有一点是拿捏对了。
那就是不论怎样,她在自己的母亲面前都是坦荡荡并且十分理直气壮。
不论是大臣还是自己的子女,武则天都喜欢坦荡之人,当年太子李弘,与母亲政见不和的地方也多了去,可他一心为国,即便是在政事上与母亲辩论,有理有据并且从不藏着掖着。
相比较而言,如今的太子李贤在这些方面则是略逊一筹。
李宸不知道父亲心中在琢磨些什么,从小到大,她都觉得母亲的心思要比父亲的心思容易琢磨些。反正她就没弄明白过父亲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她只要知道无论如何,父亲都不会伤害她,这样就已经足够。
见父亲的神色似乎是有些动怒的迹象,李宸抿了抿唇,作检讨状片刻,“永昌失言。”
李治:“……”
李宸见父亲不吭声,又接着说道:“阿姐出宫好些时候,虽然也回过宫里,可我总觉得她回来的时间太短,我都没顾上与她说话,她就又回公主府了。阿耶,我想出宫,去看望阿姐。”
她都想好了,明崇俨死了,二兄的东宫表面上没什么动静,可二兄心里指不定早就爽翻了。可母亲那边气压又十分低沉,这种时候她虽然可以在凤阳阁里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可总归是有几分隔岸观火的意味,李宸觉得自己这样是不对的,还不如出宫去找阿姐。
阿姐的公主府她除了在图纸上看过,地方都还没去过呢。
而且如今阿姐在宫外,肯定比在宫内的时候不知道要逍遥多少,李宸在宫里也待得很闷,也打不起精神约李妍熙陪她去不羡园了,她觉得这种时候最适合去阿姐的公主府了。
最重要的是,想要出去遛弯的话,在阿姐的公主府里要方便得多。李宸向往坐在酒肆茶馆里听人说八卦的日子已经很久,可从来没有实现过,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她要是放过了可就太对不起自己了。李治见小女儿眨巴着眼睛的模样,又是怒又是好笑,可如今这个小公主是越发的无法无天,适才还将她母亲比作吕后这样的话也敢说,是得好好修理她一回。
于是,李治愣是板起脸来,“明崇俨在宫外都能无端遭人杀害,可见外头并不是那么太平,你还是好好在宫里待着。”
李宸:“长安城里有夜禁,明崇俨三更半夜不睡觉,在坊间厮混,可见不过是个表面高风亮节的人,并不比酒肉之徒高尚到哪儿去,活该他倒霉。我出宫是看阿姐,公主府中自由守卫,有谁那么大胆还能三更半夜跑进公主府里头?”
李治:“……”
李宸抬眼,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父亲,十分落寞地说道:“阿姐出降之后,凤阳阁中只剩下我一个人,虽然永昌也有阿耶和阿娘,可你们谁都不能像阿姐那样陪着我,我心中也是会觉得寂寞的啊。”
李治:“……”
李宸:“即便是适才永昌失言,说了不该说的话,可阿耶真的要将永昌关在宫里吗?”说着,她还十分可怜兮兮地望着父亲,咬了咬下唇,幽幽问道:“难道永昌已经不是阿耶最疼爱的人了吗?”
对女儿心硬从来不超过一刻钟的李治见到李宸这个模样,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之后,滚地缴械投降。
“你若是当真这么想去看太平,那就去罢。”
李宸见父亲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多谢阿耶!”
李治看着眼前女儿的笑颜,心里千头万绪。
每个人都如同是一粒棋子,身在局中,一子动,全局皆动。
他和武则天,各执黑白子,动了谁都怕破了平衡、坏了大局。可偏偏,明崇俨这粒棋子,已经动了。
李宸将母亲比作吕后,这样的话说出来让他都觉得有些心惊。小女儿向来受尽宠爱,母亲如何,按理说都不会影响到她,可她在父亲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她也早就察觉母亲的野心,担心以后李家皇室会受到如同吕后所在的汉皇室一般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