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茗红衣红裙,一团烈火般飘然而入,目光在杨桓面上一扫,见杨桓似乎同宋之问相谈甚欢,美眸中闪过一丝讶色,随即朝宋之问笑道:“宋夫子又在讲古了,不知今儿说的是前朝哪一位大文士的传奇故事,赤茗也跟着听听,好歹长一长见识。”
宋之问与赤茗十分相熟,收起面上伤春悲秋的颜色,朝赤茗僵硬一笑,目光落在赤茗怀中捧着的一叠书籍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可是屈大夫的《天问》官稿?哎呀,居然有这等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与我一观?”
宋之问所说的屈大夫,便是战国时期的著名文人屈原。屈原身为战国时最大的文学家之一,所著《离骚》、《九歌》、《涉水》、《天问》,均是流传后世的不朽篇章。
只是《天问》一章,虽然行文起伏跌宕,错落有致,堪称文学史上的奇迹,却因为其通篇是屈原对于天地、自然和人世等一切事物现象的发问。诗篇从天地离分、阴阳变化、日月星辰等自然现象,一直问到神话传说乃至圣贤凶硕和战乱兴衰等历史故事,表现了屈原对某些传统观念的大胆怀疑,故而有离经叛道之嫌,一直为历朝历代统治者所不喜。所以《天问》一文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得见完整的版本,战国时期流传下来的官稿更是可望而不可求。
赤茗所捧书籍,不止有《天问》,还有《涉水》和《九歌》,只是将《天问》放在最上层,引起宋之问的注意。赤茗见宋之问果然中计,便将一叠书籍塞给杨桓,言语款款道:“前些日子,杨公子同堂主谈文论道,曾经说起屈贤的这几本神作,大叹无缘一见,故而堂主特意叮嘱,将这些古籍翻找出来,赠予杨公子精研赏玩。”
赤茗一面说,一面朝杨桓使了个眼色。
杨桓会意,便知赤茗是有心帮助自己留下,不惜以这样珍贵的古籍作为钓饵,诱引宋之问上钩。
宋之问虽然是个老江湖,又是在官场上历练过的人精,不过毕竟是个牛心古朴的文人,一旦得见如此孤本,见猎心喜,一时什么都顾不得,自动钻入圈套,面色急切道:“我同这位杨基友详谈亲切,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正想留杨基友在此处盘桓数日,昼夜亲近。茗姑娘不妨将这些书留在这里,我也好趁着闲暇时看上一眼……”
赤茗见宋之问算是将留下杨桓的事应了下来,便不肯在这里多留,施礼后告辞离去。赤茗刚刚迈出门口,宋之问便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就着杨桓怀里抢夺古籍,杨桓却突然一松手,把六七本书悉数丢在地上,连连后退,望向宋之问的目光十分惊恐。
宋之问连忙弯腰将书籍捡拾起来,心疼的用衣袖拂拭封面上的灰尘,朝杨桓怒道:“你小子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损坏了这些古籍可是大罪过,就算你自裁以谢天下都赔不起。”
杨桓双手护胸,哆哆嗦嗦道:“你,你刚才称呼我做什么?”
宋之问不解道:“我叫你小子,怎么你不满意吗?”
“不是小子,是赤茗姑娘在的时候,你好像叫我做‘杨基友’?”
宋之问理所应当道:“我们都是斯文骨肉,你唤我做宋先生,我便称呼你为杨基友,有什么不对吗?”
杨桓听得真切,猿猴般纵身跳上身后的椅子,尽量同宋之问拉开距离,战战兢兢道:“原来你刚才故意摆出一副渴慕武则天的架势,又是做吟诗作赋又是哭嚎叹气,原来都是装出来的,最终目的只是想要借机和我搞基。女人多好啊,你个老兔子为何偏偏要喜欢男人,殊不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两个是不会有结果的……”
“放屁!放屁!”
宋之问怒瞪起眼睛,抖着袍袖怒骂杨桓道:“你爹才喜欢男人,我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子,对于媚娘的爱情始终忠贞不渝,到了这把年纪尚且未曾婚娶,却遭到你这等黄口小儿的诽谤嘲笑,我跟你拼了!”
宋之问言罢冲至杨桓身前,举起手中图书想要砸向杨桓,只是终于没有舍得,于是撩起一脚将杨桓踹飞出去。
杨桓人在半空,宋之问已经鬼魅般掠至杨桓身体之上,抬腿摆出下劈的姿势,将杨桓凌空砸了下去。杨桓浑身骨痛欲裂,不敢挣扎起身讨大,只好没口子的道歉不迭。
宋之问稍息怒意,坐在椅子上怒哼连声,杨桓心下才转过弯来,看来这个时代的文人墨客,互相以“基友”相互称呼,是一种尊称而非后世的龌龊词意,基友和夫子,先生的意思也都差不多,杨桓没想到自己比唐人多出了一千多年的见识,却因为一个词语的歧义遭到一顿暴打,文化上的差异鸿沟真是害人不浅。
杨桓苦于无法解释,只好谎称自己曾遭贱人陷害,囚禁山中多时,导致患有精神分裂的病症,偶尔会胡言乱语,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个理由虽然有些牵强,好在杨桓道歉的态度十分诚恳,宋之问年纪毕竟大过杨桓许多,不好不依不饶,唯恐落下心胸狭窄,倚老卖老的口舌受人诟病,只好将此事暂且丢下不提。
杨桓虽然不懂得武功,依仗着一身精纯的先天真气,挨打的本事却是一流,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变得没事人一样。
宋之问对于自己的手段甚有信心,刚刚虽然没有下重手对付杨桓,却也料定杨桓受了些筋骨轻伤,需要将养十天半月才能恢复如初。如今见到杨桓手脚活动如常,对于杨桓的抗击打能力也暗暗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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