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相信自己的记忆,龙云并不是在固执己见。
从理性角度出发,他当然很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人的记忆并不总是百分之百可靠,而是对客观世界的一种比较粗糙、甚至隐含扭曲的映像。如果记忆真的完全可靠,那么那些失忆症、妄想症患者就不用再受苦了。
可是话说回来,一个人最能够确定的东西应该就是自己的记忆;如果连这东西都靠不住,那还能相信什么呢?
否定自己的记忆,对这种可怕的想法他当然会下意识的回避,而支撑他否认这想法的证据,是苏雪和他两人对此事的记忆完全一致。毕竟他们两个人,在那天晚上一起看过相关资料;因为事关穿越世界里的那位柳德米拉,两人看的也都非常仔细,留下的记忆应该说绝对不会错的这样离谱。
既然如此,在排除所有这两种可能性之后,意识中剩下的一个看似天马行空的推测,也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难道是事件本身,发生过什么改变?
——可是这算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已经发生过的事还会改变?!
“龙云,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自觉的窥探到龙云的内心想法,苏雪分明也相当震惊,但是她还并不太相信这样的推测;或者说,这种推测实在太过诡异,诡异到她不愿意、也不敢去相信。
迎着苏雪的问询目光,龙云并没有马上回答。
因为此时此刻,仿佛是夜空中的一道闪电。他忽然间想起了另一件似乎是毫不相关的事。
那是在两个多月之前。他在穿越时被埃里希*鲁道夫击中座机而跳伞。经历过短暂的法国逃亡历险、然后在布列塔尼庄园被救出;就在结束那次穿越回到现实、置身现实世界的布列塔尼庄园之后,他陪同上官凌外出散步,结果在一棵大树的树干里发现了——
一颗5.45毫米口径的弹头。
锈蚀的扭曲弹头,从树干木质里被一点点撬出的景象,仿佛又无比真实的呈现在眼前;本来已经尘封在记忆中、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意提起的记忆片段,这时候却又带着丝丝寒意从意识最深处冒了出来,让龙云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
那颗诡异之极的弹头,当时曾经引起他极大的惊恐。虽然后来他也劝慰过自己,那只不过是一种巧合,但是……
但是今天,眼前的离奇一幕,岂不是和那弹头有一点相像?
如果说所有这一切,竟然都是巧合——又是巧合,这怎么可能是巧合、怎么可能啊!
之前的那场遭遇,先是他在平行世界的庄园外开枪,然后现实中就出现了嵌入树干的弹头;现在呢,就在他所处的现实世界里。与平行世界中的柳德米拉莫名相像的歌唱家,致使她死亡的命案细节又发生了莫名的改变。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思考。龙云忽然间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个猜想,那颗早先被自己从树干里挖出来的弹头,它——
很可能,它并不是一直都在那里,而是因为某种原因而突然出现的。
那么也就是说,难道那颗弹头,还有现在命案细节的变化,都是因为自己在平行世界的行动而起?
这两个世界,难道不是彼此完全隔绝、互相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吗……
随着意识的不断深入,一种诡异之极的可怕设想,仿佛是骤然间被思维所唤醒。视线恍惚间变得有些模糊,龙云只觉得意识中的什么东西在轰然崩塌;他有些摇摇欲坠的站起身来,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似乎都正在变的光怪陆离、都在变形而发出莫名的光。
天旋地转之间,他几乎就要站不稳身形的晃了一个趔趄。
就是现在,他极其惊恐、却又完全无能为力的意识到,一直以来为自己所深信不疑、阻隔着这两个所谓平行世界的坚固高墙,这时候已经出现了不止一道裂痕。
这、这实在是……
完全被自己的设想震惊,龙云瘫倒在沙发上,几乎就要当场思维宕机了。
见到眼前男人的脸色是说不出的可怕,意识窥探返回的思绪也格外紊乱,苏雪不由得一阵惊慌、赶紧上前扶住他,让他慢慢躺倒在沙发上。
“你、你怎么了?——先别起来,我给你倒杯水去!”
因为两个人的意识相通,苏雪大概也知道龙云现在是在恐惧什么;不过大概是身为女孩子的天生镇定和从容,她倒是没有像龙云那样完全失措,而是手脚麻利的跑去饮水机旁、去倒来一杯冰镇的柠檬水。
伸手接过水杯,龙云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啜饮;冰凉的感觉透过咽喉,沿着细密的血管一丝丝渗入大脑,他感觉到自己的思维还稍微正常了一点。原本完全短路的意识,总算是逐渐恢复了一些正常运作的能力。
陪坐在恋人的身边,感觉到他现在略微好过了一点,苏雪没有再贸然提起刚才的那个可怕话题,只是抽出纸巾来温柔的擦拭龙云额头沁出的冷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有些迟疑的慢慢说出自己对这匪夷所思事件的想法,当然是以一种不会引起他再度紧张的表述方式:
“龙云,怎么样了,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我……好多了。”
龙云抬手揉揉太阳穴,似乎是又要陷入到对整件事情的思考中去,却被苏雪抬手打了一下,“啊,怎么了?”
“你先休息一下,不要去乱想那么多,”苏雪的意识明晰的传来,似乎带着些让他暂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