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剁馅子啦?”黎母瞅着黎小雪问。
“小雪才和完了面,还是我来吧,伯母。”唐艾佳没等黎小雪回答,笑着,抢过了活儿。
黎母又没好气儿地说: “我看她这一阵子越来越懒了……”
唐艾佳性子急,同样也表现在干活儿上,两把菜刀拿在手中,“当当当”地,就把黎母的话完全掩盖住了。
……
钟友诚回到了出租屋,一颗心倒好像并没有跟着一起给计程车拉回来。
直和木头桩子一样默默地坐了十多分钟,心才慢悠悠地,自己找了回来。
可,没心的人倒也好。有了心,他就又烦了起来。
烦得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就站起身,端起地当中的画架,狠狠地,往地上摔了下去。
“当”的一声,画架就坏成了两截。
这是他钟友诚头一回这样毁损和绘画相关的东西。
和绘画相关的东西,一直就被他视作生命。他的生命,在没有黎小雪进入的时候,满满当当的,真的,就只有绘画。
曾有一回,他在一个公园里写生,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伙子,也不知道怎么,就是看不惯了他,极尽讽刺地论说了一通他笔下的东西,在他的鼻子里才发出了“哼哼”的不屑的一丝笑声,雨点一样的拳头,就打了下来。
他原以为几个小伙子只是想拿言语羞辱他一番,根本就没料到会动起手来。几下就给打爬下之后,一心倒还惦记着自己的画,只把画板一起都搂在了怀里,自己的身子全交给了数不清的拳脚。
虽然,他到底还是没有保护住自己的画,——几乎给打得体无完肤之后,对方又当着他的面撕碎了他的画,砸烂了他的画板,——可,他尽了全力。
他必须要尽全力。
那些人没有想要他的命。如果想要的话,他会把自己的东西保护到生命结束前的一秒钟。
他的画,和他与画有关的一切,就好像剑客的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而这时,他却自己摔了画架。他的生命里,真的就有了比绘画,比艺术更重要的“东西”。
他也像很多人一样,把这东西叫作爱情。
他竟可以为爱情毁损自己为人的理想,以及处世的使命,是他始料不及的。
“爱情!你他妈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这么喊着,又捡起已经损坏了的画板,狠命地往墙面砸了下去。
“咔擦”,画板碎裂成几块儿,其中的两三块儿,直塴到了他的脸上。
他“嗳呀”地大叫了一声,回手捂住了脸。
疼痛一点点地消失之后,他反而“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雪,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了你,我舍弃了多少呢?”他说得口齿不清,倒也无关紧要,因为,这个出租屋里,就只他自己一个人,所以,说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好了,“小雪,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想到要离开的呢?别和我说,就这两天。两天的时间,我不相信会有如此的变故。你为什么从来也都没有和我说过?是不是,你只隐瞒着我一个人?是的话,今天这样的结局,就早有了伏笔,算不上什么意外了。你也欺骗我。我真的想不到,我死也想不到……”
他真正没有想到的,或者竟是自己的这样的脆弱。
也许,他根本也没有坚强过。他所表现出来的“刚毅”,不过是他掩饰自己玻璃心的外衣。
他不允许任何人的污辱,全是因为污辱他的人实在是多。
他又像是哭,又像是磨叨,折腾一阵之后,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或者是这一下又坐疼了他,他“呼”地,就站起了身,眼睛使劲儿地睁着,好像整个儿的世界都在静候着他下面的声音:“黎小雪是我的女人!黎小雪不可以离开我!不管怎么样,都不可以!”
声音却也只波动到墙面,就折了回来,再涌入他的耳朵,已经带了一些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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