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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船换了车,车换了马,马到帐前才停,冲进帐内,就看这了柳娘正在将药汤来回换碗,她平躺在薄被下头,呼吸慢吞吞的,好似浅眠。

他其实满心的怒火,想要责备她照顾不好自己,想要没来由的也责备自己的无能为力,却在看着她一瞬间都安静了。

柳娘回过头来要简单行李,就看着圣人像是靠近一只芦苇地里受伤的幼鸟一样,轻轻的靠近她,摸索了床沿半天才坐下了。

其实崔季明躺得都不算是床,毕竟床具那么大不可能带在军中,那是一个木箱上头垫着木板、皮毛又铺了褥子的简易床。他坐下去咯吱一声响,崔季明要是平时早该迷迷蒙蒙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是他,朝他抬起手,弓着身子,像是一只在垫子上打滚的猫一般朝他靠拢来。

然而她却根本不能醒过来。

甚至都没有之前那次艰难大战之后,她听见声音腾地弹起来拔刀的样子。

殷胥手上有些不太干净,他在同样风尘仆仆的衣摆上蹭了蹭,刨开被子想看看她伤口。

这个永远警觉永远有精神有力气的黑皮小怪物,胳膊瘫软在被褥里,被他冰凉的手挪动也不自知。他终于找见了,那道皮肉从缝线的交口处微微外翻的可怖伤口,几乎像是要把她从侧面剖开,将人从皮囊里剥出来似的。

他一下子都不敢呼吸。

附近还有很多不能清除掉的污血凝固着,伤口两侧肿着,他有点头晕目眩,转头望向柳娘。柳娘不会撒谎:“现在还有点发热,但已经比前两天好很多了,前日夜里高烧不退,我都觉得她有可能要挺不过去。然而现在已经退烧了,但也不能说一定就不危险了。”

殷胥在被子里找她的左手,她的手一向都会有力的反握住他,或者故意的挠一挠他的掌心,像今天这样温顺柔软也是头一回。

殷胥转头看了一眼柳娘,轻声道:“辛苦你。”

柳娘不客气的受了这一句,她等着喂药,也不走,再抬头时却看着圣人两手捂着脸,无声的躬身坐在床边,肩膀细微的颤抖着,她想了想,道:“麻烦圣人帮忙喂药吧,我要去准备换的敷药。”

殷胥没抬脸,点了点头。

喂药有专门给病人的靠枕和撬开口舌的器具,殷胥有点笨拙却也做事够细致,柳娘又过来换了一次药。当崔季明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殷胥驳了要议事的众人,独自陪她一会儿却累的睡过去的时候。

她睁开了眼,费力的抬起左手揉了揉眼睛。

他一只手垂下来,从袖口露出指尖来,肩膀有些歪斜。她也不想叫他,就这样望着他后颈好一会儿,看的她都发困了。殷胥穿的外衣最外层是缎料的,有些滑,也是他太困了,整个人从椅背侧面慢慢就要滑下去了,崔季明这才清了清嗓子,哑着道:“阿九。”

殷胥一个激灵醒过来,扶着椅背茫茫然回过头来。

崔季明嘴唇都要裂了,却仍然扯开嘴努力笑了笑。

一霎那殷胥面上无数心酸恼怒无可奈何都流露出来,他坐着睡麻了腿,跟让人打了似的扶着凳子拖着腿走过来。

崔季明傻笑。

殷胥一巴掌摁在了她脑门上,她一下子闭上眼睛还以为真要挨揍,一会儿才听到嗓子也沙哑的殷胥道:“不行,我试不出你的体温来。”

崔季明偷偷睁开眼来:“我觉得我挺好的。”

殷胥气不过,难得蹦脏字:“好个屁!”

他要抽回手,崔季明连忙将一边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他手腕:“别走别走,凉凉的舒服。”

毕竟这里没法弄冰来,前两天倒是用溪水沾湿的巾子来给她降温过,殷胥听她这样说,自然也没有把手拿开。

殷胥道:“我听闻是言玉的一个手下伤的你?他是想让你去给他陪葬么?若是他这样做,也别怪我找到他的尸首,将他挫骨扬灰了!”

崔季明嗓子疼的厉害,却也道:“那谢姑原来是龙众的人,好几年前就看我不顺眼了,是我大意了,以为自己穿了铠甲绝不可能会输,却不料是杀了她却也遭了黑手。”

殷胥没有多说,显然不可能认为这事儿怪崔季明大意。

殷胥垂下眼来,其实没见面的时间也并不太久,可崔季明卧病几天就让他有些认不出了,他道:“这事儿你居然还想瞒我是么?你这是什么心态,就觉得我傻到连你身上添了这样一道伤疤,连你昏迷几日都能不知道是么?”

说起这个来,崔季明心虚了:“没……我没有不想让你知晓啊,我、我是怕事情闹大了。啊,话说建康怎样了?”

殷胥换了一只手,给她冰一冰额头,道:“你就想想你自己得了,外头用不着你管。”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脱了外衣躺进来。

这才解开外衣,崔季明拿胳膊捂住胸口,往后一仰:“你干什么!你丫能不能别那么qín_shòu,我他妈还带着伤呢,你是觉得趁着我受伤,好不容易能压我一回了是不是!”

殷胥气的直翻白眼:“你脑子里就这么想我的!”

崔季明急:“你满脸写的都是‘艹了才解气’几个字,那你要我怎么想!”

殷胥穿着单衣掀开一点被子,躺到这简陋的绝不舒服的床铺上来,道:“……给你降温。”

崔季明其实被褥里头只裹了一件堪堪盖的过屁股的白色长衣,散散的系着绳带,里头连个亵裤都没有。她居然面露一点点失望之色,动了两下要给殷胥让位置,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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