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迦的语气很平淡,没有顶撞的意味,也没有赌气的意思,只是从“野种”到“妹妹”的称呼过渡之间跨越过大,李念嘉猛然站了起来,张了张嘴,愣是一时没法接话。
矮了言迦大半个头的言迩听见这话,抬头看她秀美昳丽的脸庞,眼睛里流水一般缓缓溢满了吃惊与欣喜。言迦牵着她的手,把她领进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有家可以回,那里有亲人可以依赖,那里有着一切在从前的她看来遥远而陌生的事物。
李念嘉被言迦这句话刺得如鲠在喉,她怀胎十月生下的言迦,她认为女儿理所应当是她的固有财产,连思想也该被她一手掌握。一家之主的言华礼还没发话,言迦却在亲生母亲和同父异母的妹妹这座天秤里做出了出乎李念嘉意料之外的抉择。
李念嘉出离的愤怒,几乎是颤着声说:“回哪门子的家?!你以为在外面买了房子就自力更生了?买房子的钱是你自己出的?!”
李念嘉也是愤怒得忘乎所以没了理智,市中心那栋小别墅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还真是言迦这两年挣回来的钱。
相比于李念嘉,言迦平静得过分,她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妈你不提钱还好,提了钱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言迦说着,突然唤了一声“爸——”,言华礼的眉心跳动得更厉害了,只听言迦在他的右后方不咸不淡地接着往下说:“当年公司濒临破产,外公那儿不肯接济,是靠着谁成就您的赌神之名,让公司有了资金筹拍翻身之作才得以死而复生的?”
言华礼闻言,轻轻向李念嘉看了一眼,那眼神里太多的含义——埋怨、责怪、奉劝……太多太多,没有一个是被三了的李念嘉所能读懂并理解的。相反,这眼神像往她架了一堆旺火的心里加了台鼓风机,呼呼呜啦的吹,火越烧越旺。李念嘉望着言迩,怪笑几声,面目稍显狰狞:“是了,我宝贝女儿提醒的是。言华礼,你这野种女儿可是个能把人看穿的怪物,你确定要把这小怪物养在家里?还是像当年山穷水尽的时候,差点儿禁不住别人的撺掇,把她卖给研究所供人剖肚刮肠的研究实验?或者是……”
李念嘉的心里燃着火,言华礼又何尝不是?久经商场的言华礼愣是没能把她这与泼妇无异的话给听完,正好抽尽了手里这支烟,秉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站起身来要上楼逃离是非之地。
李念嘉拽着他,眉毛挑得奇高:“跑什么啊?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身软骨头,当年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背着我和br>后面这些污言秽语言迦自然不会让言迩有机会听见,她早在两人爆发争吵之前牵着言迩的小手往外走了。
她比言迩大了差不多七岁,言迩刚回家的时候,十四岁的言迦跳了级就读于初中部的毕业班。那个时候的言迦当然明白言迩和自己并非亲姐妹的关系,只是初建三观的她也没有过分到去想方设法地逼走失去亲生母亲护佑的小言迩。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着,直到有一天,言迩忽然就走散了。在某个周末,李念嘉带着言迩去游乐园玩,游乐园人太多,言迩贪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找也找不着。
李念嘉陈述言迩走丢经过的时候,哭得满面泪水,乍一看果真十足慈母的架势,也是言迦那个时候年纪小,没能猜中李念嘉的心思。言华礼倒是猜中了,只是妻管严又出轨理亏的他没敢多说什么,他对言迩也没多少感情,走丢就走丢了吧,公司也不是没人继承。
至于为什么言迦回国后开始心急如焚地寻找言迩,则是因为她在言迩走丢的那阵子正好初中毕业出国留学去了,临走时被张嫂塞了一张据说是言迩的班主任批改的语文试卷,作文题目是《我的姐姐》……
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言迩哪怕被言迦牵着手,仍旧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言迦心疼得过分,一路上都在专心致志地抚慰她的情绪,直到眼前忽然被一道人影挡住,才慢了半拍的移过视线——
“看样子,是来晚了。”游安笛站在她眼前,深秋的天,绯色的脸颊缀着几滴汗珠。
游安笛不是爱出汗的体质,更别提今天风大气温低,从集团总部赶到这儿少说也得一小时。在爸爸妈妈那儿受了一肚子闷气无从发泄的言迦在见到她的瞬间,心情豁然开朗,刮了刮她的鼻子:“没晚,本来我也没指望迩迩能留在这儿。她跟着我回家住,你别吃醋就行。”
游安笛笑:“迩迩的醋有什么好吃的。”
言迦和游安笛说话的期间,言迩双手攥紧了言迦的胳膊,怯生生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游安笛见状,垂眸看她,眸色宠溺而温柔,语气也竭尽所能地拉进十三年的生疏:“怎么了迩迩,不认识我了?我是你andy姐啊。”
言迩虽说在言家也就待了不到一年,游家和言家时常走动往来,她小时候没少见过游安笛。
言迩不答话,也不敢抬头看游安笛,只知道往言迦身后躲,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和紧张。
言迦安抚了言迩几句,揽着游安笛过来,凑在她耳畔低声说:“岂止是你,连我她都不认识了。福利院的院长说,她脑子受过伤,很多东西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