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亭的风景再优美,大冬天来赏玩的人也毕竟是少数,何况古梅亭的那棵梅树连花苞都没有,只怕是要到来年春日才能观看。这种情形下赏梅,远不如在家烹茶来得惬意。
不过,王菁答应余氏有她的考量,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王家的姑娘们礼仪无可挑剔,极尽地主之谊。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王菁觉得三老太太余氏必定是有什么后招等着自己才对,但并不是很在意。水来土掩,兵来将当,总之不会因噎废食。
到了下午回来余氏又专门命王二姑娘给滁州的士族姑娘们下请贴,“你们同龄的姑娘们在一起耍,免得跟我们这些老婆子一起受了拘束。”
晚上老太太亲自带着姑娘们专门宴请了王菁,一顿饭也算宾主尽欢,十分和谐。
等到晚间,又有个美貌的妇人专门来拜访她。
那妇人穿着银红色百蝶穿花的通袖小袄,米黄色的长裙,外罩一件银狐轻裘披风,形容俊俏,体格风骚,满头珠翠环绕,行走香风阵阵。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一来就把咱家那几个都比下去了。”那妇人轻启朱唇,笑语连连,“早就听说家里来了这号娇客,总算让我给看到了。”说着就要去拉王菁的手。
一看就是个姨娘,不然也不会这儿才出现。王菁不动声色地将手炉抱在了怀里,“紫鸢,还不给太太倒水。”
冯姨娘再受宠,也不敢在客人面前冒充太太,心中微微着恼,面上却笑得越发亲切,“奴家不过是府里伺侯六爷的人罢了,哪里敢当姑娘一声‘太太’。”
“您这身打扮,这气质,这容貌就是做夫人也使得。”王菁说道。
冯姨娘虽然内心不屑她的赞美,倒还是挺受用的,哪想人家姑娘马上就来了句,“敢问姨娘夜晚来此有何贵干?”
冯姨娘咯咯地娇笑起来,“怕姑娘漫漫长夜不好打发,特意给姑娘送了一本书和几样小点心。”说着命跟着的人将食盒递了上来,“都是奴家亲手做的,姑娘尝一下味道如何。”
“这事些让下人做就好了,怎敢劳动姨娘。”王菁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女人怎么会半夜跑到她房里来送点心?
冯姨娘掩嘴一笑,“原来姑娘就是濠州知府刘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奴家为您做点心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王菁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她是怎么发现了自己的身份,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谦虚道:“家父不过四品知府,怎敢在王右丞府里托大。”
鞑靼人占领了中原,但并不敢把权力下放,某地方出了事,就由中央宰相府派一两个人去管控,称为“行省”,王卫平的父亲生前曾委任湖广行省的右丞,是正二品。但人死茶凉,早没人再来王家烧这冷灶了,这会儿被王菁用这么恭敬的语气提起来,冯姨娘也觉得与有荣焉。因此,看着她的目光就更亲切了。
可惜王家没有年纪相当的公子来配这位姑娘,不过她一下子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陪着姑娘一起来的那位岂不就是刘知府家的大公子刘永安了?”她状似不经意般的问道。
“正是。”王菁点头道。
既然被认出来,她就大大方方地认了。并非她要隐姓埋名,实则是王家狗眼看人低,没问罢了。
尽管来的路上已经想过这种可能,真正听到王菁承认了冯氏还是有点吃惊,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那这么说来,咱们也是亲戚了。我姑母婆家在兴隆街上,姑丈姓李。”
王菁很快反应过来,冯姨娘所说的姑母,应该是李记的老板娘冯氏,那不就是红云姐的婆婆?
这个世界真小!
“李记在滁州的铺子都是我在负责照管着呢。”冯姨娘见王菁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不由又加了一句。
“难怪一路上有那么冒充亲戚的人,打着本姑娘的名头在做火锅生意呢。”王菁的声音猛地冷了下来。
冯姨娘暗道一声糟糕,只顾着攀亲带故,倒是把这茬给忘了,不过她是何等人,马上换了副诚惶诚恐的面孔,“妹妹无须着恼,这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我若知道定不会让人这般做的。”
王菁道:“这样啊,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表现了。另外,你要记清楚,我家并没有做姨娘的亲戚。”
冯姨娘低头应“是”,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哽咽道:“姑娘看不起我,我也无话可说,原是我自己痴心妄想攀附姑娘了。”
王菁并不做声,倒是杜鹃冷笑道:“你们用姑娘的名头去做生意的时候,可曾想像过她知道的后果?姑娘家的名头真这么好用,你用王家姑娘的名声岂不是更响亮些?”
冯姨娘这时候脸色才真的烧了起来。不过,却不是因为羞愧,而是愤怒。
你个野丫头罢了,能跟我王家的姑娘相提并论?
不料紫鸢却像猜中了她的想法一般,冷笑道:“王家的姑娘也不是个个都能跟咱们姑娘相提并论的。”比如说,姨娘所生的庶女。
冯姨娘心里恨极,脸上却越发恭敬,“姑娘说的是,是奴婢逾越了。”她说着,又从怀里拿了本书出来,双手捧着奉到王菁面前,“长夜漫漫,奴婢送本书给姑娘打发时间吧。”
冯姨娘手上捧的是卷发黄的《李义山文集》,这书的封面上印出来的山水画有四种颜色,十分鲜活,那画下的风景更是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她将姿态放得这么低,王菁倒不好再过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