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陛下,您的将军可是真的很忠心于您呢,她临去之前站都站不直了,却还是命令自己的手下将她搀扶着朝你们都城的方向行了臣子之礼。啧啧我在这城楼上看的分明,她的血啊——”轻佻的语调戛然而止,昌扬的身形略微僵了一下。
他看到城楼下,那个传闻中弱不禁风的女皇箭搭弦上,正拉满了弓弦精准得对着自己。
不好!他迅速往后一折腰,从小习武的身体反应敏捷,确终是敌不过振力射出的箭矢的速度,只觉顶上风过,一头发丝再无拘束地四散着垂在了肩上额前,锦裘赤冠尊贵非凡的昌国五皇子霎时间变得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婼雪仰首,背脊挺得笔直,她对着昌扬展颜一笑,说了此行前来第一句话。
“朕久闻昌国也多美人,今日一见果非寻常。五皇子容姿端华,举止神态自有一番韵味。就这披发敞衣之姿,便将我们若国最美的男伶比了下去啊。”婼雪抚着左侧的胸口,眼中冰冷如千年寒冰,嘴上却在笑,笑的同昌扬方才笑的一样刺目。
“哈哈哈哈哈!陛下金口玉言,说得好啊!!”
“那什么昌国的!开了城门下来给我们好好瞧瞧啊!”
“哈哈哈……”
若国的军队中爆发出了比昌国方才更加猖狂的笑声,笑的最欢的便是那御家军年轻气盛的前锋了。
“你……”昌扬的声音再也无法维持平稳,“好你个若国女主!好你们个御家军!昌怀!给本王开城门!”
“万万不可啊五王爷!!”身侧的元帅赶紧拦住意气用事的王爷,附在昌怀耳边暗自说了些话。
婼雪心中腾起一抹不详之感,果然,城楼上不多时便换了军士,新换的军士一身轻装,整齐有序地一排立于城墙边沿,随即同时从身后背着的囊袋中取出轻弩利落的架上了燃着火焰的箭矢。
“众将听令,退出火弩射程之外!!”
邹将军大惊失色赶紧命令士兵们后撤,幸而婼雪早命令不可离城楼太近以防有诈,只需几丈便能退到安全的区域。邹将军一边抽出佩剑挥开射来的火箭,一边与御家军中几名主力的将士一同护着婼雪急忙后退。
昌扬岂会等他们撤退,扬袖一挥,一时间飞箭如蝗。
流云驹生有灵性,许是知道自己驮的是婼雪,无需鞭策,运蹄如飞。婼雪凭着这几年每日的勤练也能躲过一些火箭的攻击。
火弩造成的死伤数显然让昌扬很不满意,于是他做了一个手势。
婼雪丝毫不敢停留,她听御初虹说过,昌国有一位飞箭将军生来便有神力,昌国国主曾特意赐了他一把为他量身打造的巨弓,射程是普通□□的几百倍不止。
似乎是为了响应她心中所思一般,正思虑间,一道冰凉穿胸而过,而后疼痛如潮涨满全身。
“陛下!!!”
“快宣太医快宣!!!”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有箭能射这么远!!”
“陛下您坚持住!!”
惊讶的,担忧的,急切的声音全部炸在了她的耳边,身上虽有撕裂着疼痛,但神思却无限清明。她颤抖着手抚上左胸胸口,那里藏着她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初虹……初虹……”
紧紧贴着胸口人皮早已沾满殷红,她心下悲恸,拽歪了胸前那金线绣制的四爪金龙……画纸脏了……怎么能脏呢……那是送给初虹的……
混沌中,突然狂风骤至,尘沙四起,入眼生疼,众人纷纷捂住眼睛屏住呼吸,变故太过突然,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倏然天地间再难视一物,难辨一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使这大地震荡,天穹异色,渐渐的,似乎有阵阵脚步之声,整齐一致地愈行愈近,夹着万钧雷霆之势往若国军队处行来。
一道令声破空而至。
“我御家军何在!”
这声音!中军部分的御家军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怎么可能?!
“我御家军何在!”那女声再次响起,威严的语调中略带了丝笑意。
倏然风散云收,尘沙具止,婼雪似有所感,连忙抬头看去。
一骑罩着玄金铠甲的墨色战马上,红衣长刀的女子勒着赤锦缀玉的抹额,高高束起的马尾迎风而扬,嘴角噙的那一抹笑容在场所有人都是那样的熟悉。
她长刀一驻,敛了笑容,一如旧日点将台上,风采卓然。
“我御家军何在!”
“在!”整齐嘹亮的应声响彻了天穹。
“御家军从来不是只退不进的缩头乌龟。”御初虹面带些许怀恋地看着她曾经一同浴血奋战的兄弟们,那几个当年逞一时意气深入敌区的将士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扬声道:“你们,可愿意与当年战死在此处的三万弟兄一起,夺回属于我们的河山吗?”
“愿意!”
男儿泪,忍轻弹?只是未至伤心处。
若国的军队早已沸腾,令出,则行!
婼雪被几个太医搀扶着下了马,目光却一直在那道红衣持刀的身影上眷恋不去。
初虹……太好了,你终是回来了……
“陛下您必须尽快医治啊。”年逾古稀的太医院长皱了两道白眉劝着那受了伤还不配合的女皇。
我……还有……未尽之事!
身体撑到了一定极限的人往往神思中只牢牢拽紧这一缕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