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葫芦里的酒倒进了江里,却是如何倒也倒不完一般源源不断,安胥江江水开始飘出酒香。卦燎看得目不转睛,连哭也忘了,奇怪那葫芦这么小,怎么能装这么多酒。
风雨渐渐变小,天上厚重的乌云似乎也开始变薄,依稀能透出些阳光。一条巨龙从江中腾起,却是周体通红,左摇右晃的往东边飞走了。
卦燎问道,“我二伯怎么了?”
“醉了,只是到底是凡间的酒,不知能醉多久。”弗恃哭丧着脸,把葫芦倒过来,晃了晃,倒是还剩下一滴,弗恃不想浪费,赶紧将这珍贵的一滴给喝了。“真是亏大了。”
司马鹿鸣道,“要是睚眦酒醒后,又回来这里作恶怎么办?”
弗恃摆摆手,摁着胸口道,“以后的事留待以后头疼,为师现在心如刀绞。本想着日后为师死了,让你们找一处凹地,把酒倒进去再把为师的尸首扔进去,死也要死在酒里,如今棺材本没了。”
卦燎嘻嘻偷笑,小短腿一蹬跳起抢了弗恃的葫芦去,“我要拿去装沙子,装满了拿去倒到九叔的府邸,把九叔的府邸埋了。”
“这可不是你的玩具。”弗恃喊着,晓得卦燎就听长生的话,赶紧对长生道,“快,可别让他真拿我的葫芦装了沙子。”
三师徒赶紧追了上去。
弗恃和司马鹿鸣虽是极力救助落水的人,但还是有些救不了淹死在安胥江里的,那神婆就是其中一个。三娘听得那神婆曾是当众骂她不三不四,知那神婆死了,眉飞色舞毫不掩饰的鼓掌叫好,说神婆死得好,死得活该。
弗恃嘀咕道,“真是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弗恃救下了谷家母女,谷家一家子登门道谢。谷家也是穷苦人家,没什么能报答的,谷父送来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卦燎贪玩往那东西上敲打了一下,竟听到那东西荡起像是敲击钟铣那样沉重浑浊的窒塞声。
弗恃注视着那东西,谷父如实相告,“我是个打铁的,时常出外去寻适合铸剑的铁石。这是我无意间在一个林子里捡的,虽是毫不起眼,可这些年来我见过的铁石不上成千也有数百,我觉得这石头并不普通。曾想把它凿开,无奈这东西太硬,断了我不少刀剑却是分毫不损。”
弗恃道,“这确实是个好东西,只是刀剑是凿不开的,要用火熔,还不能是凡火,得用天火。”
狄三娘在一旁插嘴道,“人火曰火,天火曰灾。天火等于天灾,若真是降下天灾,逃命还来不及,哪还有人命都不要去收集天火,用天火熔,哪这么容易。”
狄三娘瞄了一样那东西,黑得像是木炭,不像值钱的样子。
“所以这东西的价值可非一般金银能衡量,真是要赠给我么?”弗恃也不说那些客套的什么无功不受禄之类的话,反正一般人得了也是得无所用的,拿它来垫桌子,还嫌这石头凹凸不平。他只问谷父是否想清楚了。
谷父道,“道长既是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定也知道用法。与其放在我家中暴殄天物,不如赠给道长。”
“那就多谢了。”弗恃让司马鹿鸣收下。
谷父欲言又止,谷母撞了丈夫一下,有些话还是要一家之主开口才显郑重。
狄三娘笑了,同时也不忘做生意,“看来不止是来道谢,要不要我上壶好酒,让你们慢慢聊?”
谷父看向司马鹿鸣道,“道长除魔卫道让人钦佩,又是救了我们全镇的人。这位公子既是你的弟子,人品本领想来也是百里挑一的好,不知家中是否有婚配了?”
谷家的姑娘娇羞的低了头。
狄三娘直白道,“招不成龙王爷做女婿,如今想给你女儿招个凡夫俗子么。”
谷母道,“三娘莫要取笑,道长师徒对我们一家恩同再造,我家女儿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是我自夸,也是蕙质兰心的姑娘。公子若是不嫌弃,让她跟在身边端茶递水也是可以的。”
“端茶递水要你家女儿干什么,我店里的店小二也能做。”狄三娘看着司马鹿鸣,嘴里啧啧调侃道,“我就说你这张脸太俊俏,最是容易招来桃花债了。”
这谷家的姑娘才见过他几面,就想嫁给他了。
弗恃推脱道,“这种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他父母还在,我不过是他师父,做不了主,还是问他自己吧。”
司马鹿鸣拒绝道,“我没有成亲的打算。”
谷母问道,“公子莫非是嫌弃我家的女儿?”
“谷家姑娘也是个美人儿,你想也不想就推了亲事,不怕后悔?还是心理有其他想法?”狄三娘有意无意的瞄了长生一眼,可惜长生没瞧见,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
司马鹿鸣道,“我只想专心问道。”
谷家闻言虽是失望,却也不再强求。
夜里闷热,长生本想打水洗个脸,却是魂不守舍,木盆里的水早就装满了,她还是继续倒水,水都溢出来了也没发现。
狄三娘用烟杆敲了敲她肩膀,玩笑道,“你要浇自己鞋子么。”长生这才如梦初醒,低头看了眼自己绣鞋,果然是湿了。三娘问,“你有心事。”
长生轻声道,“没有啊。”
狄三娘捏着她下巴,教她道,“下一回再说谎时,记得要看着对方的眼睛面不改色,别总是不敢看人,这样谁都骗不过。什么事不能说的,很难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