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给我。”克罗斯难掩声音中的颤抖。他像接过一件瓷器似的从希尔瑞丝那儿把利瑞齐抱了过去,随后不顾希尔瑞丝一脸诧异的神色,用嘴探了探利瑞齐额头上的温度。
利瑞齐的情况极不明朗,他没像上回昏厥时那样浑身发烫,额头上的温度比平日里还凉了一些。事实上,不止是额头略凉,小巫师浑身冰冷,心跳快而无力。这种种状况让克罗斯感到心慌意乱,他记得类似的情况曾经发生在医师的身上——那时,兰扎特已经因为流血过多而丧失了意识,他的皮肤湿冷、呼吸短促,最终停止了呼吸。
“他哪儿受伤了吗?”克罗斯问道。
“没有……”希尔瑞丝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那怎么会这样?”克罗斯用掌心暖着利瑞齐的每根手指,又搓揉他的胳膊试图唤回那些突然流失掉的体温。忽然间,一个不同寻常的触感让克罗斯微微一惊,他忙把利瑞齐的胳膊挪到眼前,只见利瑞齐的腕上有一道刺眼的割痕,混有血污的泥浆堵在了上面,勉强止住了继续流血的势头。
这样一个伤口明显是利瑞齐刻意而为,但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割伤自己呀?
“你这个疯子!”克罗斯突然咒骂道。他回想起了两人缔结契约时的情景。当时,利瑞齐让自己弄破他的食指以便用血施咒。这一次,他恐怕也是为了施展某些巫术才狠心对待自己。问题是,他到底流了多少血?他的身体受得了吗?会感染吗?
克罗斯觉得自己无法再深想下去了。
“他怎么了?”希尔瑞丝不知所措地问道。
克罗斯正要作答,只听不远处有人喊道:“都快撤!快!希尔瑞丝!希尔瑞丝!”
紧接着,两人看见天上飞来了众多石弹。它们像流星似的砸进了缺少遮蔽的死树林。大部分石弹落到地上溅起了一片泥浆,但也有不幸的家伙被石弹直接命中,顿时血肉模糊。
“这是?”克罗斯调整了一下抱着利瑞齐的姿势,随后一下子从半蹲中站起身来。
“是弩炮!”希尔瑞丝也一个骨碌爬了起来。
“卓格里斯的后继人马跟上来了!我们得往后撤!”
这时,利亚德林和奥拉赶了过来,两人看到利瑞齐昏厥在克罗斯的怀里,不禁怔了一怔。
“他把手割破了。”克罗斯颤声道。
“我手边什么也没有!”他又用求助的眼神望着面前的法师。
利亚德林似乎对小巫师所做的牺牲早有所料,他叹息着从腰包里取出一瓶药剂,然后毫不吝惜地用珍贵的伤药冲起了那处割痕。等到整瓶药剂像水一样被倾倒一空后,利瑞齐的手腕才露出了苍白的肤色,而一旁的奥拉立刻接上来用一截衣服衬里完成了包扎。
“走!那边的弩炮一会儿又要投弹了!”利亚德林又抬头冲众人呼喊道。
才刚刚挡住游隼第一波进犯的两队人马尚来不及打扫战场、掩埋死者,便不得不互相扶持着撤往下一处。一些人舍不得抛弃亲友的尸体,可游隼发射的又一轮石弹很快便追了上来。死树林里顿时响声四起、泥浆四胶树蔽身的众人只得埋头躲避那袭眼的腐臭污渍。紧接着,一些人的视线里隐隐出现了另一批敌人的身影。
“快走!别管死人!”利亚德林频频回头催促落在身后的人群,奥拉的肩膀也支在了一个伤者的腋下,可还有人在拼命浪费力气。
“听到了吗,不准带尸体!别逼我杀人!”希尔瑞丝见仍有人做着不要命的傻事,终于下达了最残酷的命令。
随着这句狠话出口,众人心理上的负担、还有那不必要的责任感被彻底瓦解。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让一伙人最终抛下了那些失去灵魂的躯壳,任由它们成为死树林的一部分。
“为什么……回来?”
就在克罗斯双手托抱着利瑞齐紧随众人撤离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心底传来微弱的问话。他又低头去看自己已经下定决心陪护到底的家伙,只见利瑞齐的眉头紧皱,整个人正因为短促的呼吸而轻颤不止,这也是过量失血的症状之一。
“我去见了医师,跟他说我过来陪你,他表示没啥意见。”克罗斯把利瑞齐往上托了托,好让他听到自己的低语,他的这番回答根本就是文不对题,利瑞齐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我说过你是自找的,对?”克罗斯自嘲道。
“我也是……”他又竭力加快了步伐。
此刻,只有这互相依存的两个人知道各自的内心有多么压抑,但是心境压抑的又何止他们两人?众人只有余力带走伤者,至于那些迫不得已而被留下的死者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会不会像先前一样被分割肢解?众人无暇思考也不敢去想。
逃啊,逃啊,现在他们的使命就是快逃!
通往陷阱带的下一段路程变得越发沉重难行,所幸游隼的后继部队并未全力驱赶已经疲累不堪的人群,众人这才以极少的代价从死树林撤入了夜莺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时,由碎星箭负责指挥的二十来人仍未停歇下来,当希尔瑞丝和利亚德林的两队人马与这第三批人汇合的时候,他们正在朝几个陷坑上添加最后一批浮土。
这伙人抬头看见返回的人群里少了好多熟悉的面孔,还有一半人就跟活埋过似的狼狈不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们吃掉了对方近六十人的先头部队,干掉了他们的巫师!游隼的那伙人已经瞎了。”利亚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