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这边银子赚得盆满钵满,又是升爵又是封官的,这半年多来简直顺得一塌糊涂。但轮到贾政的头上,这半年就可以说是倒霉透顶了。
好好地过年呢,忽然之间外书房就被占了,连着大小老婆都被撵得要搬家。明明他才是荣国府正堂的主人,却弄得好像丧家之犬一样,人家一说要扩建府邸,他就得让位子。虽然政二老爷表面上忍辱负重,泱泱大度地搬了书房,可这心里……早就把贾赦骂了个溜透,就差没咒他出门就摔断脖子。
这还不算完,长江发大水,堤坝被冲毁,工部倒了霉。
鉴于洪水之中许多堤坝决口,整个工部从上到下都吃了挂落,尚书、侍郎甚至都丢了脑袋。好在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从五品员外郎,手中什么实权也无,没被牵连其中。可即便是这样,也遭了申饬,并且被罚俸三年。
被罚了俸银,政二老爷并不太在意,左右荣国府家大业大,少不了他的银子花用。可是被明旨申饬,这就让二老爷头晕眼花,满面羞惭无颜见人了。他向来自诩端方正直,却被斥为蝇营狗苟之辈,若非为了留下有用之身,他都恨不得一头碰死在金殿上,以证自己的清名。
而与他被斥相对的,却是贾赦因进献水泥有功,被圣上赞誉有加并加官进爵,这让政二老爷心里何以自处?!为了这个事,二老爷足足有两三个月不曾出门,就连家里的清客也轻易不见。
恨着贾赦自私自利,不知提携兄弟的同时,他更连隔壁府上的敬大老爷都恨上了。明明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工部官员,那假道士弄出了水泥那样好的东西,怎么不交给他运作进献,却交给那个出了名儿的混账纨绔,真是吃饱了撑的。
可他再恨又能怎样,他根本连贾敬的边都摸不着。即便被封了一等子爵,敬大老爷也不过是接圣旨的时候,在宁国府里呆了两天,事后仍旧回去玄真观修道炼丹去了。让他连个理论的机会都找不到,政二老爷也只好有气往肚里咽,每日里只恨苍天无眼。
贾政心里不顺,王夫人也不怎么好受。
本来,没了王熙凤这个替死鬼,荣国府这个偌大的窟窿就只有由她来填,填得她心肝脾肺肾都是疼的。有心把王熙凤叫回来吧,派人去了庄子上几趟都被邢氏回了,好容易等到他们的将军府修完搬回来了,偏偏这凤丫头竟有了身孕不能操劳,这让她找谁说理去?!
还有,那扩建的将军府,占了她日常起居的小院子不说,修得竟然比荣禧堂也不差多少。除了规制上不曾逾越,王夫人看着哪哪儿都觉得比荣禧堂还好。每想起这个,王夫人就只能安慰自己,府邸修得再好又如何,荣禧堂才是敕造荣国府的正堂,他们这住正堂的,才是荣国府真正的主子。
可这样想着,也没能让王夫人的心情好多少,因为她发现邢氏似乎变得大方起来。
虽说邢氏乃是继室,可她们到底也做了十几年的妯娌,对方是个什么德行,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可自打邢氏搬到那庄子上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出手就大方许多,也再不曾听说过有克扣下人的事,反而屡有大大小小的赏赐。这一来,她大太太倒被下人们赞不绝口的。
那些话听在王夫人的耳中,面上虽还是慈眉善目的,心里却暗自盘算起来。邢氏为什么克扣下人,人本就贪婪是其一,更多的是她手里没多少私房罢了。如今她既然大方起来了,那想必是手里有了银子,还是很多银子。那么,她的银子是从哪来的?
心有疑惑的王夫人派了周瑞家的去打听,只是还没等周瑞家的出门,她的好侄女便给了她答案——那开遍京畿,远销江南的香皂,竟是邢氏手里的产业。这……怎么可能?
王夫人心中惊疑不定,略思量了一会儿,便换了衣裳去了贾母那里。这事啊,还得让老太太出面去问才是。如今两房并没有分家,产业自然也该属于公中,不能什么都便宜了大房啊。
此时赦大老爷已经出发南下,便是贾琏也被他带上,儿子也长这么大了,该到外面见识见识人间疾苦。这次随驾去往灾区,便是个很好的机会,若非贾小琮实在太小,老爷连他也想带着。当然,贾小琮知道他爹带着哥去玩儿没带他,很是闹腾了几天呢。
邢夫人听到老太太有请的时候,正带着迎春陪一位宫里的嬷嬷说话。这位张嬷嬷是贾赦给女儿请来的,是大老爷为女儿千挑万选出来的教养嬷嬷。张嬷嬷十二岁小选进宫,在宫里一呆就是三十多年,如今被皇后赐给了迎春,日后是要跟着迎春出嫁的。
“嬷嬷今儿刚来,且好好歇一歇,日后我这姑娘就交给嬷嬷提点了,怕是有你辛苦的。”安排好张嬷嬷,邢夫人带着迎春坐轿往荣庆堂去,边走边小声道:“你说,老太太叫我为的是什么事?猜猜你二婶子可在不在?”
贾迎春比之前看着明朗了些,只还是轻易不开口的,此时听太太问她,方道:“老太太喜欢热闹,想是请太太过去说话解闷儿的。二婶子如今管家事忙,倒是不一定在的。”
“哼,若你心里真这么想,那我真是白教了你。”邢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点点迎春额头,没好气地道:“老太太不嫌我烦她,我就阿弥陀佛了,还叫我去解闷儿,这话你自己信么?从来那边叫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回啊,为的怕是我那小小的产业呢。”
“至于你那个二婶子,哪里有热闹,哪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