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重新发动,阿布说,幸好老顾的车上带有备用螺丝,我们这才不用换车前行。
“既然这次没有大碍,之后的路你要更加小心了。保不准一次不成便两次,那人既有心,我们不出点事,他怎么能安心呢?阿布,谨慎行驶。”
“是,少爷。”
坐在车上看着窗外,这天倒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只是田野上的风极大,吹着麦苗纷纷向西倒去,倒有点儿北方旷野的感觉。
此时的我反而不急了,原先急于知道不知道的一切,万事非要问个明白,现在想来才觉痴傻。该让我知道的,就是我不问,他们也会让我知道,不想让我知道的,即使打破砂锅问到底,怕是也不会说吧?既然如此,何必自找无趣呢,等着便是。
想到这里,之前心中的焦灼逐渐有所平复,这才开始感到右脚处传来隐隐的疼痛,看来刚刚的急刹车还是碰到了伤脚。此时前无村落,后无城镇,当真是荒郊野外,无所依傍。
我靠在姐姐怀里,被疼痛袭来,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车子还在摇摇晃晃地走着,原本三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因为开得慢,已经走了将近五小时左右,我伏在姐姐腿上,听到她与顾少顷说道:“少顷,你刚刚为何不与阿昭说父亲的情况?我不想瞒她,这孩子生性倔强,如果她知道你骗了她或瞒了她,以她的性子,恐怕以后不会跟你走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师姐,我现在不想将来,只看眼前。从你派人通知我父亲可能会在钱三的事情上借机软禁我开始,我就只想着有一天能够亲口问问他,对亲儿子也能动手么?现下伯父身陷苏州,是死是活我们还不知道,此时能和阿昭说什么呢?要不是你不想瞒着阿昭,本来这件事我也是要瞒着的。她还小,过早看透一切对她并无好处,要恨便恨吧,总比无故丢了性命强。或许,一开始我便是错的罢,如果她跟了叔同,或许可以远离这一切是非。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就不该去招惹她?”
我埋首于姐姐怀中,眼里有泪珠流过,他们究竟在做什么?顾先生在这场结盟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想到那个本该称为姐夫的男人,我的眼中并无多少悲喜,如果不是去年春天的那场拜见,我们此生大概都不会有所交集。如果不是那场拜见,姐姐又怎么可能嫁予他为继室,还叫我成了顾少顷名义上的“小姨母”。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蝉,右脚又开始隐隐作痛。
车子突然缓缓停住,阿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太太,少爷,东方旅馆到了。”
我身子一凛,原来是苏州到了。我该不该自己醒来呢?还是,继续装睡,等着姐姐叫我?
正想着,姐姐轻轻拍了拍我的身子,柔声唤道:“阿昭,醒一醒,我们到了……”
我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缓缓睁开眼,看到车子停在一处西式房屋前,阿布已经下车了,顾少顷等在车门外,准备抱我进去。想到刚才偷听到的内容,我心里有气,对姐姐道:“不用他抱我,给我弄一副拐杖,我自己可以走!”
姐姐不吝我会这样说,看着顾少顷,左右为难,“阿昭,我们这是在外地,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我哪有耍孩子脾气,在你们眼里我本来就是长不大。正是因为现在多事之秋,我更得自己照顾自己,不然万一你们不在身边,我怎么办?姐姐,或许,你就不该带我来,我这幅模样,不是给你们添乱是做什么?”
我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火气,只是看到自以为是的顾少顷就很生气。
“还有,顾少爷这么忙,要他来为我服务,我怎么好意思,姐姐,你还是劳烦阿布去为我找一副拐杖吧!”
姐姐还要再说什么,顾少顷已轻笑道:“师姐,既然阿昭不想麻烦我,那我这就去找阿布。”他说着,转身打算离开。
“少顷……”姐姐叫道。
就在我以为他真的去找阿布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回转身,一个健步把我从车里“捞”了出来。
我猝不及防,被他抱着往旅馆的大堂走去。
“你放我下来,你这个大骗子!”
我在他怀里动来动去,用拳头捶打着顾少顷的肩膀,破口大骂。
“你这个骗子,流氓!放我下来。”
“不想让自己的右脚伤的更厉害,就老老实实待在我怀里,到了地方,我自会放你下来。还有,在这里你叫我什么都可以,可是一旦回了宁园,我就是顾家的大少爷,你就是小姨母,知道吗?如果漏了破绽,我怕我及时救不了你。所以趁现在你还肯听话时一并告诉你,好了,我要叮嘱的说完了,想骂什么继续骂吧,我听着。”
他这样说,我反而骂不下去了。
如果他与姐姐所言是真,那么现在的日子,恐怕是我们还能以真心示人的最后时间了。还怨什么,生什么气呢?他们已说得清楚,不告诉我,瞒着我,是为了我好,我还能计较些什么呢。一个是从小到大疼爱我的姐姐,一个是我十八年生命里第一次爱上的人,我要如何计较接下来的得失呢?
姐姐从身后走了上来,她大概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不知怎地,眼里竟有泪光闪过。我看了看她仍旧秀丽的脸庞,终究不再说什么。
我们由阿布领着,往提前订好的房间走去。
此时是下午两三点钟,大堂里的客人却并不见少。只见前面人影攒动,忽然一个黑影从人群里冒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