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毕业式结束,闹哄哄了一天的忍者学校终于安静了下来。已经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天边挂着一道暗金色的残阳。校园里满地乱跑的孩子不见了,只留下空空荡荡的地面,几位老师合力剪下了悬挂在教学楼门口的毕业式横幅,那红色的横幅软塌塌地落在地上,叠成三叠。
麻美推开了自己住了将近一年的小屋,开始拾掇自己的行李。
忍者护额,不要了。
木叶马甲,不要了。
拿来垫桌脚的调任书和学生名册,不要了。
仔细一找,这里竟然没有任何值得她带走的东西。除了一个孩子——但是那是别人的孩子,她也带不走。
麻美站在斑斑驳驳的镜子前,用废报纸擦亮了蒙灰的镜面。镜中映照出她的容貌来,与她的愿望相反,她的容貌一点也不普通,还格外醒目。也许下一次她不该戴眼镜,应该直接戴墨镜,告诉别人自己是个瞎子,靠拉二胡卖唱为生。
对了,眼镜还在玖辛奈那里,忘记拿回来了。
没戴眼镜还毫无障碍地四处活动——是不是不小心露馅了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等到今夜过后,所有人都会忘记她的存在。无论是一起从战争中搏命活下来的昔日队友,还是一起工作的老师们,或者挽着手一起拍照的闺中密友,压抑着心意想要求婚的高桥寺,甚至是那个很喜欢麻美老师的孩子,都会将她全部忘记。
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不会出现在任何人的回忆里,被抹消的干干净净,连想起的契机都没有。她的身份、行踪、名字,以至于刚才和那个天真孩子做下的约定,都会一起彻底消失。
宇智波鼬的承诺,是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承诺。
幼年孩子的约定,也是不会被实现的约定。
也许明天早上,松本老师就会满是抱怨地推开这间房门,嚷嚷着“是哪个流浪汉偷偷在这里睡觉,留下了一堆泡面和牛奶”。
麻美合上了门,将视线循着窗户向外望去,火影颜岩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着,金色的光线在粗糙砥砺的岩块上跃动着。
差不多该走了,她听见了下一个人类的渴求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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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走出这里,探索外面的世界。”
这声音尚且年轻,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润,听起来很是文雅。
于是,听见了渴求的神祗便降临于人间,以完成虔诚之人的心愿。灿烂的光自地面骤然暴起,直直通向天际,在暗夜中驱开一条光明之路,好似一道通天长阶,又如车马盈列的甬道,以不啻神圣之心尊迎神祗的到来。
那金色的光有如踏过了数万年的斑驳时光,带着不知何处历史中传来的叹息之声。继而,光点悄然陨落,渐渐跳跃缩笼,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来。繁复的金红色裙裾在半空错落而开,犹如平安旧时女御出车的袭色目袖单。艳如莲开的红色长发铺落于身,半垂的面孔于渐次消散而去的光点之中悄然抬起。眼角下一点泪痣,半开的双眸中透出一抹璀璨的红。
“吾名——花月院照枫红。打扰神祗长眠之凡人,所为何事……”
话还没说完,一个塑料瓶从屋顶吭哧滚下,直直地砸向了她的头顶——竟然还真的砸中了。绿色的饮料瓶笔直地落在了这位红发神祗的发心,然后“扑通”一声,滚落在了堆满垃圾的地面上。
她呆呆地歪着头,大开着手臂,目瞪口呆地盯着脚下的垃圾度,以及那个砸了自己一脑袋的塑料瓶。她微微蜷起了十指,手腕上的手镯向袖口中滑去。
“你……”红发的神祗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你竟然把我召唤来这个地方嗳!!”
流星街的上方,传出了一阵十分惊恐的呼喊。
被饮料瓶砸了一脑袋的神祗已经没有了刚刚被召唤出来的风光威严,现在正满面气恼的盯着四下无处不在的垃圾——发霉的菜根、压扁的易拉罐、大型的废弃家电、四散的废纸还有颜色奇奇怪怪的污水,到处都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竟然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从前,她每次作为神祗降临人间,召唤者无不是严阵以待,用最为无上的礼节来接待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华服、贡品、整洁奢华的房间,礼乐、舞蹈还有毕恭毕敬的下人,这都是她所习惯的,但是如今……
这个把她喊来垃圾堆的臭小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她抬起了头,开始用视线逡巡这场令人哭笑不得的召唤的始作俑者——那是一位穿着旧衬衫的黑发少年,手持一本书籍,正坐在垃圾堆最高处的一个破沙发上。
他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黑发黑眸,额头束着白布,笑意像是面具一样挂在脸上。光看外表,似乎应该是谦逊有礼、温和得仪的人,如果不是这身破旧的衣衫,也许有人会认为他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
“抱歉,让你在这里落地。”那黑发的少年合上了手中的书籍,从破沙发上站了起来,跳下了垃圾山,落在一处小小的空地内。即使四下的环境糟糕不已,他却依旧悠闲从容。
他说道:“我只是恰好从垃圾堆中翻到了一本书籍,想按照书中所言,随手试试如何召唤这位神祗。原本以为,只不过是一本欺骗人的读物罢了。没想到……还真的召唤出来了……”
什么?
垃圾堆里翻到的书?
随手试一试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