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了,六月初月牙弯,而今晚的天灰云遮蔽,连星星都见不得。
徐记旅馆前挂着两盏喜庆的红灯笼,暖暖的红光洒落在门前,长柄扫帚和簸箕靠在发灰的墙壁上,和横梁落下的影子交错于地。
店里清一色的实木摆设,桌凳整齐地摆放着,在昏黄的灯光里,都蒙上了一层静谧的暖黄色薄波。楼梯旁的柜台后正坐着一位挽着随常云髻的女人,她穿着一袭墨绿色襦裙,披着一层浅色薄衫,正低头记着账。
听到陈小懒三人进门的动静,她抬脸起身笑呵呵迎了上去,女人长得慈眉善目,声音也是温婉舒服。
“住店吗?”
“嗯,两间。”
“好的,请随我来。”
三人交了住房押金后,便跟着温和的老板娘上楼。
陈小懒边走边随口问道:“听说店里住着一个总待在房里睡觉的孩子。”
老板娘微愣,“是,他住了一阵子了。”
陈小懒试探道:“能告诉我们他住哪间房吗?或者,他房间订到什么时候?”
老板娘打谅了他们几眼,才和气回答,“他估计还要再待一个星期,住哪间没经客人同意我这边不能告诉你。”
“好的,谢了。”陈小懒点了点头。
睡前,他们三人聚到一起商量明日的行程,决定先去青古村,之后再回来找孟爵,这贪睡的红发小孩估计是在五里县等人。
楼下,老板娘关了旅馆的门,她回到柜台坐下,脸上的温和神情渐渐冷了下来。她抬手解开发髻,一头黑发倾泻而下,平凡的眉眼间隐隐带着魅惑之意。
她摸出一根精致的金色女式烟斗,起了火后,背靠着座椅陷入了思绪。孟爵来到的那天,少庄主便借他之口托了话,“三人行,女问半答,男问不答。”意思是店里不久会来三个人,好生招待,女的若有问题,你看情况回答,男的问问题,你就别回答了。
少庄主出了山本就让她吃惊不已,没想短短时间竟对这红衣丫头动了心思。他还是她所认识的少庄主吗,无情无心,游戏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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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相安无事。
天未明时,降了一场阵雨,来时匆匆去时匆匆。鸡鸣声响起的时候,地面已干了大半,人们乍出门,迎面竟感受到秋日的一丝寒意。
从老板娘那里得知青古村的具体方位后,陈小懒他们继续向目的地前进。
途中,他们路过棕衣小伙子所说的日月湖。无风时,它清澈的湖面像大理石一样光滑,一丝波纹都看不见,水面漂浮的落叶残花与碧绿的水仿佛融为一体。白夜特地近观远望,寻找那棵引发一场打斗的百年老树,如果不是苏晏一把拉住他,他就要奔向他认为的目标爬上去躺一躺。
午时刚过,三人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个典型的百户古村,村人以种田养畜为生。刚进村没多久,陈小懒就看到好几只土狗,他们身上携带的异地人气息,引得它们睁眼,跟在他们附近狂吠,准确的说是只对着她。旁边苏晏面无表情走着,而白夜则是好奇地左右打量,一副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少爷模样。
人弱被狗欺啊,敏感的小动物们都感觉到她是三人中最弱的那个,陈小懒心底自我吐槽。
因为汪汪响着的狗吠声,不少正在午休的老人家直接骂骂咧咧走出门,看到陌生模样的三人,瞅了几眼,就大声喊着把自家狗儿撵回来了。
青黄色随风摇摆的大片麦田,曲曲折折的小路,泥土地因为前几日的雨水被踩得坑坑洼洼。自打进了青古村,苏晏便牢牢拽着白夜防止他乱跑。
他们一路逛了大半村,都感到奇怪。在他们眼前出现的几乎都是老人和小孩,三五个小孩子聚在阴凉地玩耍,看到他们也只是好奇地看了看,并未围过来,像是被禁止跟外来人搭话一样。
“你们来我们这小地方是有何事?”
那是个靠着树干,肩上搭着一块洗的发旧的毡布的中年人,他是来到这个村第一个跟他们说话的村民。
“偶然路过,便进来逛逛。”
中年大叔国字脸,寸长的头发,闻言多看了他们几眼,眼里才没了防备。毕竟陈小懒和白夜的模样看着太人畜无害了,一个温柔的团子脸,一个贵气十足却像个孩子一样,而苏晏普通的模样,他收敛起气息完全不引人注意。
陈小懒奇怪道:“大叔,为什么村里人那么少啊,而且这一路看到的几乎都是老人和孩子。”
“对啊,看得我都腻了。”白夜在一旁撇了撇嘴应声。
中年大叔无奈笑了笑,“今天赶上集会,所以他们都出席了。”
“村里开会怎么会动辄这么多人,不该是一户一人吗?”陈小懒疑惑道,“那大叔你怎么没去?”
“我腿脚不行,他们不收。”中年大叔脸上黯了黯,看到他们迷糊的表情解释道,“今年年初,村里来了个富商,盘下西边的一块地建了个大院。之后他便发了公告高价聘人做事。”
“村里这几年收成不好,而他那里只要年轻身体健全,就来者不拒,所以渐渐地村里人都在他那里谋了差事,活也轻松不累,我家那位便也跟着去了。”
“难得遇到这么好的事了。”大叔呵呵笑了声,“看时间他们也快回来了。”
苏晏罕见地开了口,他问道:“经常会举行集会吗?”
“两周一次吧,我开始也挺奇怪,不过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