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玫端着果汁,眯着眼睛欣赏片刻,又像是试图从这样的平静之中找到些什么一般,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问胡不为道:“胡公子你说,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他们藏在哪儿呢?他们当真回来吗?”
“玫小姐真是问住我了。”胡不为遗憾地摇摇头,也看向了大海深处,道:“我亦是头一次出海,真的无法给出一个答案。”他想了想,道:“上次去海岛,因为距离很近,没一会儿就到了,所有十分安全,才没有海盗出没的。”
眼下这茫茫大海之中,四面八方找不到地平线……才像是有海盗出没的样子。
“好端端的,这是为什么?”徐玫又看向后面跟着的那些海船,道:“他们似乎都慢了?不断挥舞着旗帜,是在表示什么?胡公子懂么?”
“我只知道,那是海上用来交流的旗语,能简单表达一些意思,但具体在说什么,我同样看不懂。”胡不为道:“玫小姐不必焦急,相信船长他们一定会做出解释的。”
“说不定,一会儿,宝船旗就又挂回去了呢。”
宝船旗没有挂回去。
但徐玫和胡不为的确很快就得到了解释——
何大武走过来,有些担忧,又止不住地兴奋之意,向徐玫和胡不为行礼道:“玫小姐,胡公子,属下去问过了。庄老大说,降下旗帜,就是想要引来一些不开眼的海盗而后一举歼灭,以再次巩固壮大徐氏宝船旗的威风!据说,那些海盗们一批批的换的太快,新做大的几伙头目,差不多都忘记了徐家宝船的威风了。”
“这么说,庄老大是故意如此?”徐玫有些惊讶:“难道他就不怕出意外?这事儿是谁先提出来的?大兄难道没有反对?”
徐立前绝非热血冒险的性格。他尤其不喜欢放着安全平静的路不走,而故意去找刺激找变数的行为。徐玫相信,提出这主意的,绝不是徐立前。
何大武回道:“一开始,是惠小姐说要想要见识一下海盗和徐家船队的威风,公子一开始是反对的,但庄老大却同意了。”
他见徐玫脸色有些不好,连忙道:“玫小姐您不必担心。庄老大既然敢如此,那就是有绝对把握的。他绝不会拿您们几位主子的安危冒险的。”
“这茫茫大海之上,便是我娘在,也不能说有绝对的把握。”徐玫忧虑地道:“我不懂海上打仗怎么打……但我想,只要是打仗,那肯定会伤亡吧?一个人身后一个家,谁也不想家里人出现意外,不是么?”
“玫小姐心善。”胡不为道:“只是,有些时候,一次战争,其实是避免更多麻烦的手段和途径。”他抬头看向那什么都没有挂的旗杆,道:“我想,庄老大正是这般想的。”
徐玫闻言,微微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或许,徐庄元这般决策,的确很有必要:在时隔五年之后,再一次给海盗们一个血的教训,换来今后好几年威慑四方和畅通无阻!但徐玫又情不自禁地想到:
徐庄元他原本并没有这种打算。
是徐惠先提出来的。
而徐惠之所以会提出这种计划……徐玫不得不联想到胡不为身上!
是胡不为想要亲自见证徐家“船坚炮利”到了何种程度?从而推断出徐家所拥有的海上武力?
然后呢?
徐玫又想起,就砸阳城湖上,周太傅召见了胡不为,密谈了很久……
如此,她多少有些轻松不起来了。
徐惠从船长室出来,迈下梯子,向这边走了过来。
徐玫起身,迎向她打了个照面,随便闲谈两句,就离开甲板,向船舱之中走了进去。
就要走到自己房间之时,她想了想,折返回去,向船舱底层走去。
甲板上,徐惠在徐玫方才坐过的位置上坐定,微微抬起了下巴,睨向胡不为。
仿佛在说:你不是不相信徐家“船坚炮利”的威名么?如今有了机会,幸运的话,就将要亲眼见到了……
胡不为微笑,端起果汁,向着徐惠抬起,如同敬酒,而后一饮而尽。
徐惠面颊微红,也端起果汁,掩饰一般地抿了一口。
从前,她总是觉得,徐玫让人调制的果汁太甜以至于实在太俗气……如同此时,她一口果汁,从口中一直甜到了心里。只是,却头一次没有觉得俗腻。
她不想再谈什么“船坚炮利”。
却又不知道此时合适说些什么。
徐惠理了一下散落的发丝,突然脱口道:“方才,胡兄似乎同玫儿谈的十分投契?”不待胡不为应答,她就又道:“也是,玫儿跟随五柳居士画,是我们徐家难得一见的才女……你们的确应该有许多共同话题。”
甘甜淡去,酸涩涌了上来。
百香果做成的果汁一向如此。
徐惠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但,徐玫喜欢。她们两姐妹,生来就不同,喜好从来都不一样。
“一开始,是在听何大武讲何仙姑的故事。”胡不为正了正色,突然慎重无比,开口解释道:“而后,是何大武见宝船旗降落,谈论了一些相关事宜。所有的内容,与惠妹妹口中的诗词书画,全然没有一点儿关系。”
他看向徐惠,面露苦涩,将隐忍之色蕴藏在了眼眸深处,用低沉的嗓音,开口道:“惠妹妹是知我心的……你这样的话,实在是苦煞我也。”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嗓音,让徐惠心中乱极了。她猛然站起,道:“胡兄慢坐,我先回去了。”说罢,头也不回,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