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早不跟我说!现在人都走了。”
“他有男朋友的,铭允,这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乱呢。”
“我们俩一点不乱,乱的是别人。”
“我看这个姑娘面好,面善。”老太太又说。
“四姑娘,你用点别的词儿,好吗。”高夫人的声音。
我在前面走,高跟儿鞋根本走不快,不一会儿邵铭允就赶上我,这个傻蛋就跟我在我后面不远处,我很害怕。我怕被人拍到,本来好好的,现在却成了偷情。
快走到大厅的时候,我给叶鼎贤打电话,我说我想回去。他说要再等一会儿,让我进去,他说跟朋友聊得正酣,一会儿再走。我没办法只好进去找他。果然他正跟几个人不知道聊什么,聊得正高兴。我在他旁边坐着,觉得突然像根没有灵魂的木头,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一会儿在叶鼎贤的身边,一会儿在邵铭允身边,我不能解读这样的自己,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这是哪里出了错误,我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不好?爱一个人,如果她不能许我终身,我就一辈子守着这份爱,这样才对吗?不对。那我可不可以接受另一个男人,心里确定是可以的,但是我刚才怎么又被邵铭允抱满怀。为什么?!
因为这次晚宴,我怀疑叶鼎贤有意安排,心里总想着他其实什么也知道。面对他时,有点不自在。他也似乎有点跟往常不一样,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是有意无意躲着彼此。
周末时,他说要带我去个地方。这次我得要问清楚去哪儿。
“我父亲出生的地方,我带你去看看。”
他第一次跟我讲他的家人。
坐在车里,我跟他聊天。
“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家人。”我看着他。
“他们都不在了,我爸是个负心人,我一岁多的时候,抛弃我妈,远走天涯。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到七岁,然后也去世了。”
我被震撼了一下,他的故事竟然比我还悲凉。
“对不起,平时,我只知道说自己的不幸。”
“之后,我在大街上流浪,有人说我出身不好,我父亲是什么什么的,我妈又是什么什么的,让我去乡下改造。反正在哪儿都没人管,只要有饭吃就行。我去后才知道,乡下更穷,每天最大的敌人就是饥饿,就是在哪个时期,我学会了野外求生。我历害吧,那会儿,也就是八岁。”
我看着那刚毅到什么也不能撼动的脸,原来都是这么练成的。
“你父亲后来有没有再找你,他扔下你们,去哪儿了?”
“没有,他出国了,后来就再没回来,八零年代听说他不在了。我一直恨他。但是现在也觉得有些事都看淡了。或许处在那个年代有他的苦衷。”
“嗯,一定是。不然不会那么绝情。”
“你在乡下待了多久?”
“也就二年。后来那场运动结束了,又回到了城里面。我又得重新适应生活。后来那么小学会了做生意,因为每卖出去一样东西,我就不会饿肚子。”他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但他始终是微笑着对我说这些,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你能想像吗?”
“我能想像没有爱的人心里是多么苦。”
“所以我一直在做事做事,不能停下来,停下来会想很多。”
“你为什么不早点结婚,成个家。”
“年轻时,我爱钱胜过爱女人。因为那时挣钱很容易,一个思路对了,钱就来了。挣钱像吸毒一样上瘾。”
“后来呢,爱过没爱过?”
“我说了你不许不高兴。”
“我那会不想有家,觉得麻烦,交的女朋友也都是爱钱的,大家公平交易。”
“那现在想结婚了?”
“嗯,遇到了你后,觉得可以终结魔兽生涯了。开始喜欢孩子。”
我看着车窗外。想换个话题。
“你那会儿都卖过什么?我特别想知道。”
“连环画,磁带,光盘,从出版社直接取货,然后自己去卖给书店。”
“我小时候也看过连环画木偶奇遇记。你说跟你是不是有点关系呢。”
“或许吧。后来,我爱上了投资,其实我真正的第一桶金是做期货,跟着一位大哥。”
“因为早年的历练,商机我一眼会看到,所以在别人意识到要经商的时候,我已经很有钱了,我那次说在拉斯维加斯淘的第一桶金,也是扯蛋。如果没有钱,我怎么会去拉斯维加斯赌。”
“你爸爸离开时,如果带着你们一起走,那该多好,你妈妈也不会那么早去世。”
“我妈妈是唱昆曲的,他们之间不是正常的婚姻。我是私生子。这也是我后来听到的,我妈也从来没给我讲过这些。”
我手反过来,握住他的手。
“你现在,还好吧。”
我看着他。
“没事,这些事儿早在我心里辗成重伤,然后又愈合。我那个年代没死,现在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