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战场,刀光枪影,鲜血飞溅,不断将生命碾落成泥。
没见过战场的人,根本不知道千军万马有多可怕。
她的剑只对付过几个无赖蟊贼,从未在战场上施为。
鲤鱼拔出了佩剑!来不及了,铁鹞子已冲到她面前!那块凡铁击打在精钢铠甲上,只留下一道浅痕。铁马纵跃,撞得她凌空飞起。西夏兵掣出长枪,向她刺去——
一道白影掠来,白秀才一把抓住了刺向她胸口的枪杆。
星辰转,天地静。
鲤鱼望着他玉雕一般的手,望着他沾满血污的白衣,望着他清减许多的侧颜,望着他漆黑如夜的瞳眸。就好像这里还是长江,就好像水仙和鲤鱼还在一起。
白秀才猛然转头,喊道:“快跑!”
她慌乱间连退数步,一转身左脚却绊倒了右脚,重重地摔在尘泥里。
铁马踏来,几乎要踩上她的背。他抓紧缰绳,拼着当胸受了一撞,接连拍出数掌。几骑铁鹞子瞬间没了铁甲,仅着布衣的西夏兵卒大惊失色,拨转马头便逃。
白秀才坐倒在地,百脉沸涌,呛出一口血来。
鲤鱼爬起来,扶住他,伸出小手去擦拭他唇边的血痕,焦急万分地问:“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快告诉我!”
白秀才按着胸口,对她露出一丝笑纹:“不碍事,一时血不归经罢了。”
话音未落,又有一队铁鹞子怒吼着杀来,瞬息已到眼前。
为首的长枪在手,奔雷逝电般一击,白秀才一把抱住鲤鱼,朝旁边滚了几滚,堪堪避过那变化极快的枪尖。白秀才将鲤鱼一推,长身站起,伸手便去捉那钢枪。
铁鹞子之后紧跟着两匹快马,却是那两个西夏萨满。他们紧盯着白秀才,飞快地击打着手鼓,口中念念有词。
白秀才已抓住钢枪,它却不肯化为清水。使枪的西夏将领猛然挥枪,将白秀才挑到半空,一匕首当胸刺去。白秀才足尖在马颈上一点,身子在空中艰难地一折,踢飞了匕首。
鲤鱼一跃而起,长剑当空削下,像一道飞流直下的璀璨银河!她一剑斩断西夏萨满手中小鼓,剑光一折,逼住这两个萨满:“闭嘴!退后!”恐惧之色已从她稚嫩的脸上尽皆褪去。她咬紧了牙,眸中映出惊人的光亮,看得那两个萨满骇然退后。
白秀才惊讶地说:“你是谁家小娘子?”
鲤鱼敞开喉咙高喊:“我是神龙李昀羲!”
千军万马中的重逢,前尘却已远隔千山万水。
白秀才脑中浮现一点模糊的影子,又倏忽而逝。他待要再问什么,那两个萨满突然趴倒在地,化身为两只巨大的黑豹,向鲤鱼喷出火焰。白秀才飞身跃起,将她按伏在地,避过那迅捷无比的一击。火焰将他们身边的草丛都烧成黑色,却不肯熄灭,转瞬间形成了一个火牢,将他们笼罩其中。
白秀才袍袖一挥,兔毛川的水呼啸而起,像一道水龙缠住了火牢,意图将其熄灭。那两个萨满岂肯干休,愈发卖力地喷吐火焰。白秀才冰霜在手,伸手去掰这火做的栏杆。这邪火烧得极其酷烈,将他的手都烫得焦烂。眼看火牢将破,两个萨满又变回了原形。
“敬酒不吃吃罚酒!”萨满之一说着生硬的汉话,眼里闪着阴沉的光,“那就尝尝活埋的滋味吧!”
火牢焰光大盛,又骤然熄灭。白秀才和鲤鱼站了起来,发现身边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鲤鱼摸摸周围,发现尽是潮湿的土石。白秀才也摸到了:“那两个妖人,把我们埋了!”他摸着山壁上的刻画,努力辨认着:“他们一定是用了替身术,预先把两个小木人埋在山下,好做法把我和子文换进来,却不想连累了你!”
鲤鱼抬起头,声音温柔凄清:“你还记得我么?”
白秀才转过头来。他看不见鲤鱼的表情,却发觉她快要哭了。“小娘子,怎么了?”
在这个黑暗逼仄的地方,鲤鱼伸臂抱紧了他,眼泪润湿了他的衣衫。她小声地说:“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了,你不记得我了……”
他整颗心都酸涩了起来,暗道:这小女儿家,是把我认成她的亲人,她的兄长,甚至青梅竹马的小郎君了罢?逢此乱世,她却孤身一人陷于兵阵之中,却不知她的亲人,她的兄长,她青梅竹马的小郎君,如今去了哪里?
他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乱啦。”
鲤鱼哽咽道:“如果我们再也出不去了,该怎么办?”
白秀才微笑:“说什么孩子话!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他举起右手,托住头顶的山岩,掌心放出红光,山腹中的水脉在红光照射下历历可见,宛如黑暗天空中的数条银河。他驱动水流,反复冲击土石薄弱之处。不多时,顶上传来了遥远的隆隆声,泥水顺着裂隙流下,冲得他们一身是水。“也许快了。”白秀才喃喃说着。
这时,他们脚下突然动摇起来,整个大地竟向一边倾斜。
鲤鱼吓得抱紧了他的腰:“是不是这山要倒了?”
白秀才抿唇不答。
他们面前的岩壁猛然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