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距离太远,或许是心情太过复杂,舅舅的到底是个什么神情,父亲看不太清楚。
父亲对他笑笑,歪了下头,请他过来。
舅舅渴望地朝罗伊这边迈出一步。
但最终,他缓缓地收回脚步,摇了摇头,歉意地微笑后,消失在人潮中。
即使罗伊父女不埋他,他也没有脸面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父亲想要叫他,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父亲?”罗伊抹了抹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罗修掏出纸巾帮女儿擦脸。出门前化的妆全花了。“都跟你说了别化妆。你才多大就往脸上抹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想不想让皮肤好了。”
罗伊噘了噘嘴,不过到底啥都没说,任由父亲帮她擦脸。
不知不觉间,罗修的脸又染上了微笑。
只要他的宝贝好好的,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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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头次体会到,原来游乐场这么有意思。
她和父亲玩到大半夜十二点,光碰碰车就玩了八回。后来一看见他们父女俩排队,碰碰车的工作人员头都大了:咱这只是游乐设施,能不开出星际穿梭的气势吗?看把别的游客吓的,都躲在角落不敢进场了。
回去后狠狠睡了十个小时,到第二天中午,父女俩神清气爽地起床,一起处理产业收权的种种事情,直到凯恩拿来一封信。
没错。信。纸写的。
不过,虽然这年头纸张非常昂贵,可惜从这封信上,罗伊看不到一点高大上来。信封是多次使用的,磨损严重,信封正反面都快分家了,是用电工胶布硬粘在一起的。而里头的信纸竟然是上卫生间用的草纸。
但在看到信封正面的那一刻,父亲的神色忽然十分凝重。
“这是谁的信?既然如此就用通信器好了。干嘛非得写信呢。”罗伊表示非常不理解,小声问凯恩。
“现在实体信件是贵族才玩得起的,会被送信人重视,很少有丢失的情况。”凯恩瞥了父亲一眼,轻声解释道,“另外,寄信的这个人不清楚您父亲的通信器号码。这封信是寄给咱们家产业下一个经常抛头露面的经销商的,辗转了好几手才到您父亲手中。”
原来如此。
罗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边父亲已经看完了,怅然地放下信纸,对凯恩说:“老烟枪得了重病,想最后见我一面。”
“老烟枪是谁?”罗伊问。
“……您父亲曾经的机修师。”凯恩短暂地介绍。
罗伊立即明白了。
星盗。
当年母亲花了大价钱给父亲洗白身份,自然不可能将父亲的同伴们丢在一边。他们也跟父亲一样,星盗时期的行为都被一笔勾销,重新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不过,毕竟他们没有一个身份煊赫(哪怕出族了)又多金的老婆,所以也就跟个普通人一样,日子说不上坏,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父亲又将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细腻地折好信纸,小心翼翼放回信封中。
见父亲如此,凯恩眉头中间皱出了一条深深的缝隙。“您打算回去?
“他回纳塔星了,又在那儿过了十五年。”父亲长叹一声,“我也有二十年没回去了。趁这个机会,回去拜访拜访那些个老家伙吧。”
凯恩没有出声。可他紧咬的嘴唇和眉头间更深的皱褶都表明了他的态度。
罗伊的父亲是星盗。虽然做了二十年良民,在许多人眼中,他依然是星盗。
他去种花养草,何尝不是为了低调一些,少被找麻烦。
如今他要去他星盗人生发迹的星球,而且是在他刚搞出个大新闻,热力还没消退的节骨眼去。
会不会有麻烦?
父亲凝神权衡一阵,露出微笑,摇摇手指让凯恩不用担心。“在我们心里,那里是我的老家。可在别人看来,那只是个贫瘠的流放地。而且就算我不去,他们就不会怀疑我了么?”
就如同他安分守己二十年,对待杨家虽然不亲,却从未让他们为杨莲幼年受到的苛待付出什么代价,结果呢?
他与世无争,被人当成无能。既然如此,偶尔让别人见识下他的爪子与牙齿也无妨。
当然,他绝不会因为一时意气而冒进,平白惹来无数烦恼。回纳塔星,惹来看他不顺眼的那些人的注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纳塔星本身就是个十分危险的所在。
纳塔星名义上是一个矿星,但它出产的铁矿石非常常见,根本不需要到这种偏远地区开采。它真正的价值在于它位于能量场之外的地理位置。那是联邦众多流放地之一。除了罗修这些星盗,可以说从没有人活着从纳塔星回来。死的也没有。
曾经一同搏杀出一条血路的兄弟又回到了那个贫瘠的家乡,并且即将埋骨于此。无论风险多大,罗修都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父亲,我也想去纳塔星,可以么?”
罗伊话音未落,父亲差点跳起来。不是因为她沉默了一会突然说话,而是被她说的什么吓到了。
“没事你去那儿干嘛!不行!”父亲故意凶一点。
“那不是您生长的地方么?我想去看看。”罗伊说。
更重要的,纳塔星距离这里旅途遥远,不能搭乘一般的星舰,不然父亲那位旧友的信送到父亲手中已经花去了不少时间,等父亲坐着客用星舰晃荡到那儿,估计对方只剩下骨灰了。
另外,既然父亲从纳塔星发迹,那纳塔星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