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看着号称千杯不醉的桑田烂醉如泥,心里想的,居然全是那日里沈瑾瑜来学床帏之事的对话。
她说,虽然不不一定会以色侍君,既然是打定主意忠君,灵魂都可以不要了,那么肉身,又算得了什么呢?
胭脂知道这件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旁观者清,她自然能料到沈柟一事的奥义是在何处。
她虽然不说,可是她也在等,等桑田是当局者迷,他总能自己明白过来,去弄清楚真相。
可没料到,坚决果断的人是沈瑾瑜,迟疑不觉的人居然是桑田。
与玉衡的伤心失望不同,胭脂是震惊,虽然大家尊敬她,叫她一声主人,可实际上,她一直跟随桑田多年,他从来都是坚毅聪慧又决绝,原来他也有她没有见过的另一面。
所以她虽然急,却也不能多说半句,一切都是猜想,若是错了,以沈柟在桑田心中的分量……她默默的祈祷,希望她们是将此事想多了,事情就是到沈瑾瑜为止,而不是……
时间转眼又是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里,并无新鲜事情发生,桑田烂醉之后,继续做回了他的四品小京官与青楼老板的浊世公子。
沈瑾瑜在深宫之中,做她的掌管诏命,她是后宫中的特例,她男装官服,虽然在皇后宫里见过好几次登上帝位之后的王逸山,现在的永嘉帝,也只是照旧行了君臣之礼,并未多言。
后宫之中,沈瑾瑜并未与任何嫔妃相熟,甚至和连程婉也都没有聊过前尘往事。
程婉的成长真让沈瑾瑜刮目相看,她丝毫不见在程府里的散漫肆意,她现在沉稳大气,对待后宫之事不偏不倚,与王逸山也称得上琴瑟和谐。
因过了年,后宫便要选妃,王逸山特意让程婉回府省亲。
程婉心情好,破例的与沈瑾瑜闲话了几句家常邀约道:“明儿个要回程府,你也曾小住过,要不要回府看看。”
沈瑾瑜不苟言笑道:“微臣是外官,住在后宫已经是违例了,明天要跟着去,不合规矩。”
程婉笑了笑,便没有再坚持。
皇后出宫,沈瑾瑜正逢休沐,她一早便回了她的小院。
进了门,一切都同原来一样,玉衡又惊又喜,哭道:“小姐,你,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一下啊。”
沈瑾瑜抱住了玉衡笑道:“只要你在就好,我回家而已,需要什么准备?”
她就是那么笃定,就算其他人都不在了,至少,玉衡一定会等她,会在这里等她。
沈瑾瑜好好泡了个澡,换好了玉衡为她准备的月白色素面家常夹棉小袄,如瀑布般的长发尽数披散在身后,房外是京城冬日难得的蓝天白云,她将房间的窗户打开,享受这阳光带来的暖意。
窗户一打开,就见到院子中间站着一位贵公子,如同他们成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般的情形。
桑田手持那把玉骨彩凤泥金扇,一双桃花眼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活力,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沈瑾瑜有些窘迫,就这么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她关了窗,换好衣衫挽起长发,再出来时,桑田已经进了堂屋。
他端坐在那里,看着沈瑾瑜从门口的光线里走进来,一袭青衣男装,沈瑾瑜像是从平康坊里第一次会面走进来,这短短的几步路,几年的光阴便溜走了,她由稚气到沉稳,那么英姿勃勃意气风发,看起来竟是穿越了重重生死。
而生命同他们开的玩笑,仿佛从现在才开始,让他们有机会纠正之前的错误,拨乱反正。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桑田将手中的泥金扇放到沈瑾瑜手中道:“我今天要将平康坊送给你,以继续我们当年在锦州的盟约。”
沈瑾瑜随意接过了泥金扇在手中把玩,却没有说话。
桑田以为她尚在生气,之前的行为,他也是做好了准备要赔罪的。
他等了一阵,看不清沈瑾瑜的表情,像是鼓起了无尽的勇气,开口道:“这平康坊是我过去这么多年的心血,也是除去桑家长子,我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能全力做主的地方,我将他交付于你,是给你的后盾,是我的感谢,亦是我的诚意。”
沈瑾瑜将扇子还给桑田道:“你我从未毁约,自然是可以继续的。平康坊你留着,不过要帮我做一件事情,找到薛神医。”
桑田见到她眼中的暖意,想起宫中她曾经对他的怜悯之色,心中感慨无限,他感激沈瑾瑜的不说,他谢谢她的保护。
可实际上,沈瑾瑜不说,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护她自己,让桑田知道此事,是对他过往的重大修正,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勇气去接受可怕的过往,如果他没有勇气,完全可能会将这些事情当成沈瑾瑜的谣言。
再或者,他现在这样的日子,过的异常的舒适,认贼作父以换取功名利禄之人并不少见。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不愿意去赌这一次,不愿意冒任何一丝一毫的风险,不是桑田值不值得信任,而是,对她现在而言,位置太过于风雨飘摇,她可以失去一个朋友,却绝对不能多出一个敌人。
所以她让玉衡给了一些暗示,让他知道事有蹊跷,却没有直接告诉他,她不要又一次的将自己置于被选择,甚至有可能会被抛弃的境地。
至于真相他能不能查出,她不担心,这件事情历时已久,而且当初知道的人也不算多,平康坊要查,也不能查出任何蛛丝马迹,可当中重要的人,他若是想要桑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