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抬起头,眼角的泪痕犹在,却一派轻松的表情说道:“这样也好,省得我一直决断不了。也算断了退路了。”
沈瑾瑜过去将她扶起来道:“你没有断退路。你也不用走,我不是存心跟着你,只是那天在菊园发生了一些事情。”
碧玉起身摇头道:“什么都不重要了,小姐,你就当我吃不了苦,我给韩家丢人了。”
她仍旧是想劝劝碧玉:“你要想清楚,以前在韩府你都是跟着蓁蓁姐姐的,你虽然见过那些拜高踩低,却没有亲身经历过。在程府里你也该知道,我们生活都是因为程轩照应着,才能这么轻松自如,失去庇护会怎么样?你此去董家,就是孤身一人了,那些日子不见得比外面更好过。我知道我任性,可我们再多准备准备,未必不能相持相扶啊。”
碧玉只是摇头不断重复道:“小姐,你就当我吃不了苦,我给韩家丢人了。”
事已至此,按照碧玉的为人,确实不会再留下来了,沈瑾瑜心里叹了口气。
沈瑾瑜昨天晚上就放了五百两的银票在她的沉香盒里,与之前的程婉给的云锦一起装在了一个小包袱。碧玉的离意已决,她将包袱递给碧玉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韩家是大家,往来人情必然是少不了的,打点一下,也能过的舒服些。”
碧玉的泪总也擦不完,她将盒子推了回去道:“董公子,他说会给我准备的,而且,你以后出门在外就知道了,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你还那么穷。”
沈瑾瑜将东西塞到碧玉的手上坚持道:“我不管将来的事,只是我不能让你这么空着手走出去,这东西虽然不多,却是尽我所能了的。碧玉你该知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亲人。
碧玉此时已经是哭成了泪人,玉衡走进来低声告诉沈瑾瑜,程府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让程府的马车送你去的,他们也对你有所顾忌,我能借给你的势就只有这么多了,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碧玉擦干眼泪,最后看了一眼沈瑾瑜,这一眼里,有不舍,有决断,有期盼,有依恋。在这里她们一起度过了彼此最难的那段时光,那种唇齿相依相互无猜的时光终是流逝了,沈瑾瑜曾给她的信任,对她的依赖终是走到了尽头。
昨天晚上玉衡夜半去找程轩请他安排一早的马车之时,程轩虽然没有问,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忙完正事,午饭过后便去了近月轩,沈瑾瑜正倚在窗边发呆,程轩走过去,她望了一眼,什么都不想说。
程轩也不言语,默默的陪在她身边,直到晚饭,她仍旧连早饭也没用过。
明知道这样不对,可沈瑾瑜心里是有些怪他的,若不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样碧玉也不会走,一切看起来都会很美好。
这样的念头一起,沈瑾瑜会自责,可过了一会儿,又是止不住的假设,她表情无惊无澜,内心却汹涌澎湃。
早先见沈瑾瑜,外面是重重铠甲,程轩一直以为她很坚强,谁料重重铠甲之后,她是这么柔软,程轩见过她无数的眼泪,颇有些心疼,那么在岭南之时,父母离别之际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若是无人疼爱,摔倒爬起来也便罢了,有人疼爱,将其抱起呵护之时,委屈才突然袭来,觉得那些疼痛更加疼痛,伤心愈发伤心。
程轩见时间不早,吩咐下人准备了燕窝粥端来,自己起身研磨,铺了画毡,在宣纸上给沈瑾瑜写了八个字: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沈瑾瑜嘴角微微上扬,勉强笑了一下道:“道理我也会说,却是只能劝慰别人,说服不了自己。”
她起身走到程轩身边,拿起笔在程轩写字的空地上写下了:故苟得其心,万里犹近;苟失其心,同衾为远。
“你看,安慰人得话我也会说,只是怎么能安慰自己呢。”
程轩表情严肃的看了一阵,突然乐了起来,沈瑾瑜见他笑的样子才回过神来,她脸一红,准备去抢那张纸,哪里快得过程轩,他已经将纸卷起放入身后笑道:“阿诺你这字,自八岁后再没进步过吗?”
沈瑾瑜脸红红的,她低头很诚实的答道:“好像是自八岁后再也没怎么练过,以前练的时候,我也不够勤奋。”
沈瑾瑜语气有些唯唯诺诺,宛若犯错的孩子,程轩忍不住大笑起来。
程轩的笑声听起来那么愉快,一整天房中的阴霾都被驱散了,沈瑾瑜实在又羞又愤,她恨恨的坐下拿粥出气,拼命的大口吃。
她大口大口的吃,可是吃着吃着,眼泪却不经意间纷纷落下,她含着一口粥想起原来每一顿每一菜,碧玉都是先尝过才会装给她吃的,当时她只笑碧玉是死脑筋,可如今,都是那么让人的怀念。
沈瑾瑜将粥推了,擦了擦眼睛道:“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程轩给她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喝完了才说道:“我让平安送的她,听说董三公子没有带她回府,给她安排了一个宅院,配了丫鬟,平安记了地址,有空我带你去看她。”
沈瑾瑜眼中一片迷茫:“那与带回董府相比,这样到底是好是坏?”
程轩迟疑了一下,斟酌了用词才答道:“董三公子已然再娶,碧玉是前面夫人的陪嫁,你要说回去日子好过,肯定不可能,回去即便是个妾,也难讨主母喜欢,现在养在外面,虽然是没有名份,倒是实实在在的自己当家,只要男人有心,在外也无不可。以后多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