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七年,昔日手捧青莲的少年,再次以帝王的身份,出现在帝都的繁华街道上。
宁熙出门,白衣墨发,向来都是宽袍广袖,举止fēng_liú。他领着水无溢等人,每到一处,无不细心推广新型水稻。妇妪老少,争相告知,芙蓉长街,一时万人空巷。婆子媳妇吵嚷着当家的纷纷前来领了稻谷,欢喜驻足翘首,更有少女忘穿秋水,这话自然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太后踏入乾阳殿之时,平遥正在低头擦拭器皿。
来不及跪安,太后已扶着崔嬷嬷的手坐了下来。
不等平遥开口,只听太后说道:“容资方给皇帝呈的法子,皇帝不用也就算了。如今,还亲自跑到大街上去推行什么三季稻,这和市井商贩有何区别。堂堂一个帝王,成何体统?如今是秋季,哀家倒要看看,他如何种的水稻?”
容资方身为户部主事,自上次青岩河决堤以来,屡上折子,请求朝廷修建堤坝。又亲自试种水稻,就是上次青黄边境大水患乱,他也是捐了半年俸禄。更别提他的独女还在宫中,享贵妃之尊了。就是这么个忠心忠胆的容大人,主子却偏要不领他的情。
平遥低眸而笑,自幼跟随在太后身边,她自然听出了太后话里的弦外之音。平遥心知太后并不关心水稻今岁可否种出,太后关心的是,如今主子对容大人的态度。
主子这么明显的与容资方对着干,太后此来,分明是让自己去告诫他的。
心领神会,平遥扶着太后的手,出门笑道:“奴婢这就出去看看,您老人家别气坏了身子。”
平遥出了宫门,入了一道:“你去竹棋个阁找十一姑姑,让她去瞧瞧主子罢。”
小汤子领了吩咐,便去办了。
平遥往轿子之后靠了靠,舒服的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软垫。
既然,他与她都各自出宫去玩了。她,为何天天非要闷在宫里呢?她,何不也学学他们,不偷得浮生半日闲呢?走着走着,平遥微微上翘的嘴角更加上扬,终于变成莲花盛开的模样。
一个时辰之后,红色小轿落在一农家小院,轿上的丽人莞尔一笑,跳步下地。平遥的目光自西向东扫视了这座毫不起眼的小院一遍,脸上笑容不减。这已不是她第一次与他相见,这也不是他们上次所约之地。他做事情,总是如此谨慎。就这样谨慎的一个人,还敢公然将轿子派到宫门去接人。平遥轻轻一声,似笑似叹,这样的他,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平遥站在小院门口外面,远远的看了他良久。
小院里,男子正拿着一把蒲扇,认真地低头煮茶。一片落叶轻轻飘卷,落在他肩膀之上的柔软锦缎之上,随风轻轻颤动。一丝淡笑漫然唇边,煮茶的男子忽地笑道:“你呀,是越来越懒了,站着那么久,茶具也不会洗了么?”
平遥闻声一笑,轻快小步带起细小尘土,转瞬,已到男子跟前。
平遥捡了桌上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笑道:“红色轿子也太扎眼了些。”
“哦”?男子挑眉一笑,接过她手里的冰玉素盏,展开如玉笑颜,“不喜欢?那下次,我自己去当轿夫,遥儿可喜欢?”
他既然这么说,自然已经不需她再担心半分半毫。
柔情似水,落在他深邃眸底。平遥幽幽一笑,半娇半怨道:“上次说来找我,我等你好久,却怎么不见你人影?这都快两年了,你......”
男子扶着平遥坐下,半盏清茶轻轻推在她的手里,缕缕淡香,萦绕鼻端。
唇畔又是一缕迷人笑容,男子望着平遥,含情脉脉道:“谁说我没去?上次去蒹葭轩里等你,等了那么久,来的却是渔夕那小丫头。不信,你去问她?”
平遥轻轻抿唇,浅尝了一口清茶。抬首时,只见他眉间蹙起一丝忧虑。平遥有些诧异,迟疑笑道:“是什么事情,也能扯的你皱眉?”
男子微微一笑,淡然的目光却也带着一丝极深的深意,他拥着她,道:“要起风了。”
他说的,她又岂能不知呢?数年前,他被皇帝带回来之时,她望着躺在床榻上的他,近乎白纸的面容,一双淡漠的眸子,看人,似冰。那时,她就知道,一个眼神如此冷酷的人,怎会是个神智不清明之人?
那两年里,她榻前伺药,寸步不离他身边。此后的数年,与他一起慢慢长大,等他慢慢打开心结。听他淡讲那些幼时的经历,她眉心紧蹙。他也曾牵她一起,除夕之夜,看漫天烟火,她在他眼里看到的自己,比烟火更灿烂。她更与他偷溜出宫,黑衣紧身,戏看竹棋阁外天外飞仙.......她是怎么的,看他一步步从一位少年成长为一个隐忍而又风华正茂的,男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她,已经这么坚定的相信,与他,必要修成正果。
“需要我做什么?”长袖飘盈,暗香浮动,平遥抬眸相询间,已经给他续好了茶水。
微微侧首,墨卿轩隐扶起她一缕散垂长发,撩于后肩,“遥儿,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要管。纵然是真发展到逼宫的那一天,你也只需要相信我,我会护你周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玉凰的事,他的事,你也不必多管。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去。我们所做的,也只是需护他周全即可。他想走的路,我不会拦住他,告诉他那不行。必要的时候,我只会陪着他一起走走。他的路,本就不好走,不管他是为了那丫头,颠覆天下。还是为了天下,负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