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曾阿婆,名字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早年去世的丈夫姓曾,四川人,青岗弄的人都叫她曾阿婆。唯一的儿子本来是拉黄包车的,日军轰炸闸北时被炸死了,只剩下她孤苦无依住在青岗弄。
苏三的同事刘永庆是目击证人。
据他对警察讲述,当时他是路过青岗弄。
“我们报社是喜欢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的,你们也晓得哈。”刘永庆讲道,“我就想青岗弄当年不是发生过灭门惨案吗,就去那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结果走进那弄堂哦,浑身发冷,真的冷呀,今天天气蛮好的,我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古怪,这时看到阿婆在前面走,我问她怎么这弄堂这么冷清,阿婆不理我,继续往前走,我紧走两步想要追上她,这时她从头顶开始忽然冒出火光,那火烧起来极快,很快她整个人都包围住,我当时看呆好几秒钟哦,马上反应过来就打开相机开始拍照。”
听到这里,苗一气愤地一拍桌子:“看到那个阿婆身上起火,你竟然不去帮忙救火,只想着拍照?”
刘永庆急忙为自己分辩:“警察先生我也没有办法,那火烧的很快,无声无息的,火苗也小,不是很红,透着青色,特别诡异,对,就像传说中的鬼火!是青色的火焰。将阿婆包围住很快人就被烧化了,我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去救,再说那一会辰光我去哪里找水啊。”
苏三在一边听着,仔细分析她也认同刘永庆的话是真的。
她看到了警察带回来的那堆灰,一个大活人,在起火的十来分钟内被烧成彻底的一团灰烬,这不是普通的火,自然也不可能用普通方法去就救火。刘永庆当时的做法看似残忍却是无奈之下最理性的举动,至少他快速地拍下了曾阿婆被烈焰包围迅速被烧成灰烬的全部过程,为以后的破案留下了证据。
“我的天啊,还有这等怪事,万幸我昨晚没有去啊,如果去了,是不是我也会发生不测?”回到报社,马万年在听完全部事情经过后,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苏三道:“未必和杨家人是一样的情况,我见过杨家人的残骸,和曾阿婆的完全不不同,杨家人至少还有焦炭在,曾家阿婆是被彻底烧没了,真是灰飞烟灭。”
刘永庆拍着胸口,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简直是太精彩了,你们不知道啊,那火烧的无声无息,我把现场的每个画面都拍到了,哈哈,我先去洗照片,这种精彩的东西一定会火的。”
苏三目视他进了暗房,有些无语。
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化成灰烬,刘永庆却在欢欣鼓舞。
马万年看到苏三面色不佳,低声安慰道:“老刘这人人不坏的,只是一直不太得意,忽然间遇到个奇怪的事情,觉得自己能靠这个报道翻身,有些得意忘形也是难免的。”
刘永庆将自己关在暗房中,哼着歌开始冲洗照片。
他在操作时忽然想到,好像有点地方不对劲。当时现场太过震撼,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燃烧的阿婆身上,一定忽略了周围的细节。
是哪里呢?他用镊子去夹相纸,看着相纸上渐渐显露的图像记起来,当时曾家阿婆听到自己喊话其实是回过头的,是看到自己后才开始跑的,因为她跑,刘永庆才想快步跟上他。对,阿婆当时还喊了一句话,是什么呢?刘永庆今年45岁了,一直是个不得志的小报记者,自身的能力也不高,微薄的薪水养活家人很成问题,平时就靠给一些八卦小报写写黄色香艳小说维生。长期熬夜加营养不良,他有些早衰,头发几乎掉光于是走到哪里都戴着鸭舌帽。
今天他穿着是一身灰色外套,戴着鸭舌帽,脖子上挂着相机,远看有点年轻人的意思。
刘永庆想了起来曾家阿婆看到自己就像见到鬼一样,转身就跑,喊的那一句是:“你怎么又来了,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对就是这句。
刘永庆想到这句话,满心的喜悦渐渐被无形的恐惧冲淡。
你怎么又来了?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也就是说之前有个和自己很像的人在这里做了什么事,被曾家阿婆发现了,这个人做的一定是很可怕的事,这才会把一个胆大的独居在闹鬼之地的阿婆吓成那样。
和我很像的人?这满大街都是啊,马老板还经常一身灰外套戴着鸭舌帽背着相机呢。
刘永庆摇摇头,努力想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清理出去,不能往那么诡异的方向想,自己要做的只是把这些照片冲洗出来刊登出去,那样才会一鸣惊人,也许能就此踏入名记者的行列呢。像那位苏小姐,就能拿着报社的钱四处游山玩水,惬意的很呢。
“洗完了?”身后传来马万年的声音。
刘永庆被吓了一跳,镊子没拿住掉到了地上。
“马先生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死我了。”李永庆弯腰去捡镊子,马万年则拿起他洗好的照片,放在灯光下仔细看着。
“那个阿婆就没和你说什么?”
马万年一张张翻看着照片,忽然问道。
“没啊,没有,她又不认识我,能和我说什么。”刘永庆瞬间撒了谎,他忽然从内心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一定是暗房的灯光问题,他总觉得这种阴暗的灯光下,平时阳光帅气的马先生,这会看起来有点阴郁,让人害怕。
“拍的真不错啊。”马万年发自内心的赞叹,“从起火到烧成灰烬,一气呵成,真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