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烈日高悬,晴空万里无云,地上近处不见树荫,远处却是成片的蝉鸣声。
在这样的天气里,顶着太阳赶路,只有一个字:
热。
就是穿着麻衣戴着斗笠,依旧止不住那滚滚的热浪。偏偏顶着这六月的日头,就有这么一支车队在赶路。
队伍不短,队伍里面的双轮车也不少,更不要说,跟着车队的人里头,有好些人都是一脸的彪悍之气。有见识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支队伍的随从里面,有好些是百战精兵。
安氏下了大牢之后,虽然有顾山压着,可顾海却沉溺在悲伤之中。刚开始是天天喝酒,被顾山拿着鞭子抽了一顿之后,就不喝酒了,却恼上了顾七七娘,认为这个孙女儿害了安氏。顾家的家主是顾山没有错,可顾山已经老迈,顾海才是顾家的当家人,顾海如此明显地表示出了对顾七七娘的厌恶,下面的人会有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即便宋氏一如往昔,依旧以嫡祖母对待孙女的态度对待顾七七娘,可宋氏终究是顾海的妻子,拗不过顾海,又有各种流言喧嚣尘上,说顾家有人算计着顾宁挣来的那个爵位等等等等,林林总总,却是把宋氏跟宋氏的几个儿子儿媳妇放在火炉上烤。
流言愈演愈烈,让宋氏对小安氏和小安氏的孩子们轻不得重不得。
偏生在这个时候,苏氏的大女儿顾珓被休回娘家,使得苏氏也迁怒小安氏和顾七七娘,认为自己的女儿是被连累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宋氏不得不回了老太爷顾山,让小安氏带着儿女离开京师,为顾宁守墓服丧。
顾家的原籍在南溪,怎奈当初顾山逃家之后,南溪顾家就把顾山父子除了籍,后来顾山一家子发达了,南溪顾家有意跟顾山达成和解,却不想顾山是个硬气的,将自己的功臣田做了坟地和祭田,并且将自己的父母原配的坟墓迁了过去。
这片功臣田就成了修国公府的祖坟和祭田所在。顾宁死后被埋在这里,顾海的几个侄子侄孙也是埋在这里,就连顾家夭折掉的那些孩子,虽然没有坟碑,却也用大红的缎子裹着埋在这里的松树下。
顾海看孙女儿不顺眼,顾家也不可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对顾七七娘做什么,所以,让顾七七娘离开京师守孝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考虑到顾七七娘的年龄,再考虑到那些流言,宋氏干脆让小安氏和顾瑜几个也跟着去了。
这也导致了车队里面的气氛相当不对。
跟顾七七娘一样,小安氏病倒之后至今尚未痊愈,整个人古古怪怪的。而顾瑜又是个蠢的,以为母亲不能在京里好生修养身体反而要在六月里赶往边关是妹妹的错,因此,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是小安氏那边还是顾瑜,竟然没有一个人打发下面的丫头婆子来顾七七娘这辆马车里问候一声。
至于年幼的顾瑾,自然也是跟着奶嬷嬷独自占了一辆马车。他年纪小,奶嬷嬷也怕他别了日头,这也导致了顾七七娘的马车格外冷清。
好在顾七七娘自己也病歪歪的,一天之中清醒的时间也有限,让他的几个丫头着实松了一口气。
就连小莲花儿也道:“玉叶姐姐,我也不知道姑娘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了。”
“嗯?怎么说?”
小莲花儿道:“姑娘若是身子好,我自然高兴。可是奶奶和郎君这个样子,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姑娘开口……姑娘,姑娘这样也好,省了这日头的折磨,也省了……”
玉叶听说,也是叹了一口气。
是啊,姑娘若是醒着,看见奶奶和郎君这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岂不伤心?这样病着也好,至少他们这些丫头们还可以拿话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外面传来轻轻地敲击声,金瓣儿立刻撩起窗帘子,外外面不是金瓣儿的哥哥又是哪个?
只见单枫对妹妹道:“妹妹,快到午时了,我们需要安营扎寨。”
金瓣儿吓了一跳:“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单枫连忙道:“不,不是,没有事情。只不过爷爷们说,这日头太大了,如果继续顶着日头走,不止是人,就是牛马骡子都会受不了的。”
“原来如此。可是需要我们下马车?”
“不,不用。到时候我们把车厢抬下来就成,并不废什么事儿。只是,我们不能在官道上停留,若是妨碍了传送军国大事的驿马就不好了。”
单枫从来就不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人,才说了这么几句就红了脸。
反而是金瓣儿,忍不住抱怨道:“真是,这六月的天气。昨儿个我们还顶着大雨赶路呢!今天就这么热。”
单枫道:“所以,很少有人会在六月里赶路啊。”
金瓣儿连忙道:“哥哥,你热不热?我这里还有绿豆汤。”
“不,不用了。回头等安顿下来,我再问妹妹要。”
“也好。”
单枫很快就离开了。玉叶和金瓣儿只觉得马车不过在路边停了两刻钟左右,就有人抬起了车子,往官道边上的草丛里行去。
虽然说是野草,可这野草很高,虽然还没到把人的脑袋都遮掩住的地步,却也快到人的肩膀上了。那几个壮汉,一面用刀砍出一条路一面抬着顾七七娘的车厢往前走。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一滑,车厢里面玉叶和金瓣儿滚成一团,就连下了马车跟在后头的水仙和百合、小莲花儿也吓了一跳。
水仙眼尖,一眼就看出前面的地上趴着一个人,立刻就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