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奕走后,沈月然没有直接返回沈家,而是径直赶往饼铺,打扫,整理,重起炉灶。
卫大人说走就走,也不知是生气了还是害羞了——可是,大大人无论是生气还是害羞,她沈月然除了赶紧做好承诺中的两百个酥饼送到衙门,还能做什么?
何况,今日已是八月十三,还有两日就是中秋,若不赶紧开工,误了佳节,酥饼的销量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她想到就做,一炉接一炉地忙活开。做完两百个酥饼,已是下午申正时刻(四点)。
她不敢耽误,将酥饼打包,借了辆独轮车,歪歪扭扭地推到衙门。
张文兴见到两百个热乎乎的酥饼,似乎早有准备,二话不说,带领两个衙役,让沈月然一道,给文池县内老弱病残鳏寡孤独之人免费送饼去。
每到一处,张文兴殷勤介绍,这是沈月然重新改良过的梅家酥饼,香酥可口,时逢佳节,衙门借花献佛云云。
沈月然如坠云里雾里。
虽然她不知道县令大人为何要唱这一出,可是她明白,这一出是好戏、是善戏,于她而言,酥饼得到推广,于百姓而言,得到实惠。
当然,最重要的是,文池百姓全都因为她做的酥饼惊讶了。
“这是老姑娘做的饼?”
“是啊,县令大人都说是她做的,还会有假。”
“沈家嫂子不是整日里说她这个小姑子生性邋遢,好吃懒做,怎的会做出这般好吃的酥饼?”
“哎呀呀,真的是,难不成有什么误会?”
……
沈月然心中一哂,她邋遢、懒惰是真的,她做出酥饼也是真的,众人无论奚落她也好,还是赞叹她也罢,其实她还是她,那个不愿意出嫁的老姑娘。
两百个酥饼看起来很多,分发出去,也没有多少,不到黄昏时分,已经分完。
她躬身谢过张文兴,谁知张文兴连连摆手,说是大人吩咐的,还望她往后在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才好。
既然是张文兴口中的“大人”,那自然就是卫大人了。
沈月然顿时释然,大大人既然还肯替她安排,那今天早晨肯定就不是因为负气而走。既然不是因为负气,那就是——害羞?
看来女人的直觉是很厉害的,采玉当时忸怩的情态历历在目,果然是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
不过要她美言几句可就难为她了,她连大大人的全称、职务、家世都不清楚,何况,今后估计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要去哪里美言?
但是见到张文兴尽力谦恭的模样,她决定不要太老实。
狐假虎威么,谁不会?
她装出矜持的样子,“哦哦”地含糊两声算是应答。
她越是含糊,张文兴就越是觉得她与卫奕的关系不一般,因此态度越发恭敬。亲自把她送回沈家不说,还特意进门看了看病床上的沈明功,留下五两银子,了表心意。
张文兴一走,吴兆容乐开了花。
她受的罪没有白费,花的心思也没有白费,苦等了五年,等来了个七品县令大人妾室之嫂嫂的身份,也是值得的。
她心情舒畅,伤势恢复得很快,对沈家人和气许多。
沈月然一心想着趁热打铁,赶紧做出更多的酥饼,卖到更多的银子,哪里能够揣测吴兆容的小心思。她只当她因为余小莹受到惊吓,于是收敛许多。
姑嫂二人一个盼,一个忙,沈家有了几日的安宁。
可惜的是,这份安宁并没有持续太久。
九月初一,临近酉时,沈月然正在饼铺忙乎,冯素花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是沈明功不行了。
沈月然大吃一惊,前阵子才听复诊的郎中道沈明功恢复得不错,能够拄着拐杖走上一阵子,怎么突然不行了。
她连忙赶回沈家,吴兆容已经伏在床榻边哭得昏天暗地。
“公公哟,你可不能丢下我们哟,媳妇还没好好侍候你……都是媳妇的错,都是媳妇的错……为了沈家,为了日辉,公公千万不能就这样去了哟……日辉还没回来,公公一定要撑住啊……”
吴兆容哭天抢地,沈明功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如死灰。
沈月然心生不妙,颤声问向一旁的郎中,“爹爹他——”
郎中连连摇头叹息,“沈家公年事已高,之前摔伤,已是重创,今次再摔,怕是凶多吉少,不行了,不如早早准备后事为上啊。”
沈月然恨不得捂住双耳。
怎么可能?
出门前还好端端的人,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她还没腾出空儿来和他换房间住,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她又气又急,连推带搡地把郎中赶出门外,“你说不行就不行?是你医术不高治不了,凭什么说爹爹不行了!你走,爹爹不用你瞧,不用你治,你走!”
这边把郎中赶出门,那边走进南室,拿起荷包就往外走。
这阵子卖饼赚了不少银子,她要请来最贵的郎中救治沈明功!
还没走出西间,吴兆容呜咽着出来拉住她,“爹爹睁眼了,说要单独和你说说话……”
******
“月儿。”
沈明功苍老的声音一出口,沈月然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爹爹,你好生躺着,方才那个郎中全是胡说的,月儿如今有银子了,去请来最贵的郎中替爹爹医治。”沈月然抽泣道。
沈明功虚弱地摇了摇头,眼角挤出一丝苦笑,“爹爹的身子自个儿清楚,行不行不是谁说了算,而是这条命早就该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