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背手站在前廊上,魏氏侍立在后。身后,点灯的太监手持长杆,从东向西依次点燃了宫灯,因为被对着宫灯,康熙的脸色晦暗不明,魏氏不用抬头也知道,康熙遥望的方向正是长春宫。
“传旨给李德全,让他亲自送一对百鹿瓶给德妃。”康熙突然发话。
魏氏“嗻”了一声,然后招呼一个小太监去传旨意,而她仍一动不动的站在康熙身后。许是站累了,康熙要了撵,让摆驾泰康殿,去了贵妃瓜尔佳氏处。魏氏不便跟去,交代好贴身心腹太监,她便去找清月。
魏氏踏门而入时,清月也是刚刚回宫,正在洗脸,几日的颠簸,让她显得有些疲惫。见魏氏进门,清月丢下帕子,给她请安,魏氏道了声罢了,径直走到桌前,拿起茶壶,斟了两杯茶水,说了声坐下说,而自己先押了一口茶水。
清月坐下,手握茶杯,禀告道:“嬷嬷,十四爷治军有方,不但训练严格,而且军纪严明,最重要的是,八爷、九爷的人在他手下也服服帖帖,还有三爷的人,也人尽其用,统领两个月以来,整个大营未见有一丝乱象。”
“四爷、十三爷的人呢?七爷、五爷派人进去了吗?”魏氏手握空杯问。
清月摇头,“四爷似乎和十四爷达成了某种默契,这次军中并未有四爷的人,十三爷从去年中秋后,就再未插手过朝局,更不用说军中事物。七爷和五爷除了给十四爷践行的那日送了两个丫头,就没有任何动作了。”
“这么说,他们几个都揣测出了圣意!”
乍一听她所言,惊得清月差点把手中的茶杯打翻在桌子上,不敢相信的望向魏氏。魏氏却不以为然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怎么?看来你是不信。”她挑了挑眼睛,里面泛出一股煞气,刺得清月不得不收回了的目光,只好起身,从盆里抓出帕子,绞干,把刚才泼出的茶水擦干净。
“今日是德妃的生辰,圣上赐了德妃一对百鹿瓶,他人却去了泰安宫。清月,你猜的不错,四爷、五爷、七爷都猜错了,圣上要的是稳固十四爷地位,让他去西北御敌,而不是让十四爷继承大统。”
清月连忙跪下来:“嬷嬷,您有什么吩咐,清月一定完成。”
“帮十四爷,废了八爷、九爷的人,确保十四爷顺利出征。然后你牢牢看好十四爷,若有异心,立马呈报。”魏氏说完,把手里的杯子咣一下丢在桌子上。这一声,是在说明态度,又仿佛是在敲打她。
交代完清月,魏氏趁夜出了宫,九头鸟昨日已回到了京城,她想立刻见他,康熙瞒着她的那些秘密,虽然她心中已有一二,但她要的是确切的答案。
“京城这几个月的局势,我都听贾韫说了,茹晋的孙女未死,谁救了她,你都已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苏莲的杜鹃印,是一个叫茜草的女子在用,她一共用过两次,一次是圣上在承德遇险,还有一次是十三阿哥第二次被囚禁,控制她的,我猜测不是三阿哥,就是四阿哥,因为当时做了这两件事,受益的就是他们俩,若想弄清楚,做一个局便能一目了然。还有一件事,西北李高的案勘是四阿哥的人抽掉的。”
听到这,魏氏稍感意外,因为这件事没有理由让四阿哥去冒险,难道他当时就知道是谁做了这件事?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冒险的理由,或为了十三阿哥,或像老八一样,收买一颗棋子,钉在康熙面前?假如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康熙疑不错,清月并不完全可信。但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就是四阿哥手下的人被人收买了,陷害于他,就像上次一样……对于这些小爷的手段,她是领教过的。可此时,她心中纵对四阿哥有诸多疑问,却不想纠结于此,对于她而言,目前,发生在青莲身上的事更为重要。稍做停顿,她才开口问:“那是什么人要杀王毅?杀了他之后,又非要致青莲于死地?”
九头鸟沉默了一会儿,才答:“答案就在当年茹晋丢失的日志里,若你有一天能看到日志,也就知道了因果。”
“你既已查出,对我还卖关子吗?”魏氏的话语里带了几分气恼。
九头鸟摇头,“我不说,你已知道是与皇上有关,何必苦了自己,非要问个结果。他早于你找到那些日志,并藏起来,未必全是帝王之心,也有保全你之意。当年的太皇太后,是怎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皇上这样做,不仅保全了你,还保全了你全族。如今你非要知道因由,去惹恼皇上,惹恼了皇上,是能让茹晋复活呢?还是能保全青莲?你若以茹家血脉为重,那眼前最紧要的事,早些做打算,或许还能救青莲一命。”
那么多年过去后,虽然她心里也又准备,可当她听到这个变相的真相时,她的脸色随即变得惨白,身上连懊悔都没有力气了。茹晋果真是冤枉的!她那个“弟弟”怎能为了她,而如此对他?以后黄泉相见,她有何面目去对待她的丈夫?她摇摇欲坠的扶着椅背,心脏一阵紧缩,似乎马上要炸开了,血流不断倒涌,嗓子里翻起一股甜味。九头鸟见状,一把扶住她,帮她坐下,然后把真气缓缓送入她的檀中穴。过了好久,她才略看清眼前的事物,九头鸟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又取了一粒护心丹,递给她。她苦笑道:“上了年纪了。”九头鸟没言语,做了多年的暗箭,他们的心早已磨平了,迟暮之时,还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