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熬过最开始的那段日子,每次审讯的程序都无非单调重复,不过是换套人马、换番说辞。如果没有疼痛的刺激,他怀疑自己或许会睡着。
ròu_tǐ的伤害或湮灭不会让人屈服,值得恐惧的只有恐惧本身。
车队被逼停时,李正皓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听到整齐的脚步声迅速逼近,驾驶室的玻璃被人砸穿。
出发前,他被罩上眼罩,头上也戴了头套,根本看不见周围的状况。
手臂被架起来,身体像是一件货物,被迫拖行于地面。劫持者没有出声,直接揪下他眼前的屏障,方便囚犯配合转移。
视线的余光中,李正皓发现驾驶室里的司机和押运官已经昏迷,被拖到安全距离之外,摆出刻意的夸张造型,看上去就像是从车中摔出来一样。
一具尸体被塞进车厢,带着手铐脚镣,腰间缠着铁链。
这具尸体很新鲜,身材也和他近似,若烧到只剩骨架,恐怕也没人能发现其中的不同。
事后的调查会证明,囚犯因为行动不便,无法逃离失事的车辆,最终葬身火海。
现场布置完毕,李正皓被扔进货车车厢,与其它三位“旅伴”待在一起。
自始至终,劫囚者都没有说明来意,也不曾对伤员进行治疗,所有行动都保持在必要的谨慎范围内,表现出极高的战术素养。
他已经太过虚弱,看不清这些人的样子——更何况,他们全都蒙着脸、端着枪,除了如锋刃般的目光,再也没有其他。
即便是侦查旅特种兵,也没有如此精良的装备精良;作战手势却与人民军一致,令人不得不怀疑其身份。
无所谓了,他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路况很差,颠簸的幅度越来越大,车厢里光秃秃的一片,没有支撑物,只能随之上下起伏。
在监狱里待久了,对空间的感知变得很敏感,本能拒绝其他人的接近。他们四个分别据守着各自的角落,互不相干。
老瞎子坐在李正皓对面,一双干涸的死眼紧紧闭上,脑袋向后抵住车厢侧壁,脊背僵直挺立着,像段毫无生命迹象的枯木,连呼吸的频率都近乎于零。
那名老妇还在祈祷。
她的口音很奇怪,既不像韩语那样婉转,也不像朝鲜语那样硬气,偶尔还夹杂着几句英文,令人愈发无法确定身份。
受伤最重的那名囚犯躺在地上,唇齿中溢出浅浅的挣扎呻&吟,夹杂在车轮碾压碎石和地面的声音里,听不分明。
李正皓将注意力转移到车厢外,静待即将到来的命运。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无论这些劫囚者的目的如何,都不可能比落在情报院手里更差。变故太过突然,他甚至因此生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却明白自己应该放低期望,这样才能够不再绝望。
随着一道尖锐的刹车声,货车厢里的人被惯性推着向前,好半天才重新找回平衡。
再然后,尖锐摩擦的声音响起,划破了夜的宁静。
似乎有一扇沉重的金属门被推动,顶开覆盖在其上的沉重负荷,打开了连接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货车随即再次发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