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清楚自己当时的反应,却见对方脸上笑靥如花,似乎很满意突袭的效果。
“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宋琳脱下口罩,俯身侧坐在床沿上:“‘阿格斯’系统,还有你的人。”
林东权抹了把脸,勉强恢复些许神智:“我被你伤成这样……”
“只是断了几根肋骨,没关系的,腿脚能动就行。”
尽管明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林东权还是很难咽下这口气:“内出血、创伤性休克、脑功能障碍,医生说一辈子都会有后遗症!”
宋琳身穿洁白的护士服,表情依旧柔和,言语却淬冷如冰:“猜猜看,李正皓能不能从美军基地里活着出来?”
“我婶婶和堂妹也差点毒发身亡,三条人命换一条,他不亏。”
一双没有指纹的素手捧住他的脸颊,指尖沁透微薄的凉意:“李正皓是我的人,没谁有资格给他陪葬。”
林东权反手攥紧那对皓腕,咬牙切齿道:“彻底治好她们!否则我不会去朝鲜。”
“由不得你。”宋琳稍稍晃动关节,轻而易举地摆脱钳制,“慢性毒素的最大优点,就是可以对目标实施长期控制。你放心,只要乖乖合作,我一定会按时提供解药。”
想起婶婶的亲厚、堂妹的善良,林东权眼眶阵阵酸胀,忍不住哀求道:“叔叔只有小美这一个孩子,她才十六岁……”
“十六岁?”女人起身站定片刻,扭头冲他嫣然一笑,“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杀过人了。”
接下来,林东权再无任何反抗机会——他被当成行李捆扎牢固,藏进担架底下抬出医院——情报院派来的安保人员甚至没有丝毫察觉。
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停在住院部外,车身上贴着清洁公司的广告标语,几个口音可疑的员工负责装卸。接到塞着活人的衣篓时,他们还特意用手掂了掂,配合默契、动作流畅,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宋琳和他背靠背挤在一起,彼此之间毫无距离,甚至听到能够听见皮肤摩擦的声音。
林东权怀疑自己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经过反抗、压制、再反抗、再压制的无尽循环,明明应该对她恨之入骨,却也认定了两人不在同一水平上——既然较劲的结果注定是失败,倒不如束手就擒图个痛快。
他打小就很软弱,面对困难只会哭泣,没有半点长房嫡子的模样,父亲在世时常常为此担心。
后来父亲出任务时失联,被官方认定再无生还可能,很快便以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埋葬了几件空荡荡的军装。葬礼上,各级官员像走马灯似的,在孤儿寡母面前一闪而过,却纷纷握住叔叔的手反复交代。那时年幼的林东权以为,偌大一个林家,从此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叔叔比父亲小十岁,年富力强、精力旺盛,更像林东权的朋友,而非单纯的长辈。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母亲改嫁时,尚未婚娶的叔叔坚决要求抚养林东权。此后,无论是婶婶进门,或是堂妹出生,大少爷始终是大少爷。
另一方面,仰仗林氏几代人为国尽忠的传统,林镇宽在情报界一路平步青云,最终也把侄子引进了衙门里。
那时候,林东权刚从成均馆大学毕业,正准备申请奖学金去美国留学——相较于尔虞我诈的间谍工作,跟数字、程序打交道显得更容易些。
叔叔的安排令人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经过短暂的心理斗争,他很快接受现实,成为一名职业军人。
“就这些?”
蹲坐在偷渡的船舱里,四周尽是渔网的腥臭味道,宋琳屏住呼吸挑眉问道。
林东权点点头,示意自己毫无保留。
与朝鲜族涌入韩国的亡命之旅相反,从仁川出发的渔船上同行者并不多。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些蓬头垢面的妇女,偶尔有几名形迹可疑男子,却也都目露凶光,令人不敢直视。
寂静的深夜,船抛锚在公海上,默默等待来自分界线另一侧的接应。
宋琳化了老妆掩饰容貌,身穿一件臃肿的破棉袄,双手拢在袖口里,像极了打黑工的非法移民。
即便没有镜子,林东权也知道自己好不到哪儿去:他身穿一件来历不明的旧外套,浸透海水刺骨的凉意,隐约还有先前主人排泄物的味道。
从清洁公司的面包车里出来,他们被交给几个凶神恶煞的“朝鲜贩子”——这些帮派分子以组织偷渡为生,通过非法手段将朝鲜族人运进韩国,再强迫他们卖&淫或者打黑工,赚取令人发指的高额利润。
确认婶婶和堂妹已经再次脱离危险,林东权义无反顾地上了船。
如今,身处幽暗的舱室内,两个曾经的敌人共同迎向未知的旅程。明明是为保持清醒而互相攀谈,竟不知不觉越聊越多。林东权一边暗骂自己毫无原则,一边却敌不过对方有技巧的套话,最终说了个底儿掉。
宋琳将发梢挽至耳后,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轻蔑:“看你在日本fēng_liú倜傥的样子,还以为是个人物,没想到真被李正浩说准了。”
林东权无所谓地撇撇嘴:“不是所有人都立志成为007。”
“可也很少有人像你这样自甘堕落。”
目光环顾周围,他的声音似感慨似无奈:“我只是知足。”
宋琳笑起来:“你以为自己比他们强吗?偷渡客在国内也是精英,为了争取更好的生活,才不得不选择背井离乡。”
“大韩民国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