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袭来的疼痛感使华徴嫆的整个身子都炸了一下似的,尤其是拎着食盒的手指,好像更疼了。
曲儿见她忽然狰狞了一下的神情,身子抖了抖,立刻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这就去领主子的晚餐!”
“恩。稍后去我说好的地方候着吧。”华徴嫆苍白的说着,缓慢的往膳房挪着步子。
她是知道缱绻和绫罗的屋子里的很近的,也是故意想要去偷听一点点的。可是……听过之后,心里真的好难过啊。
通往膳房的路上,有不少提着食盒走的姑娘和婢女叽叽喳喳不停。说的大抵就是昨日发生的两件事:徵嫆和穆韶青同在一间房里的时候,有人对房里用了春水香。
还有就是,昨日被从道传到晚的君大少爷遇害之事今日便被打破,君大少爷竟多带了两个看着就身手不凡的护卫来了落香坊,照样天地不怕的点姑娘。
只是他却没点徵嫆,而是点了绫罗。
绫罗之前他也点过两次,但频率远不及华徴嫆。这一次他点绫罗,难道是有意要把两个姑娘都吃下去?
此时绫罗不在,她们就敢大胆的说了,徵嫆还好,绫罗这种女人是谁娶谁吃亏的。
闲言碎语不断,见着华徴嫆提了食盒来也只是收敛了一些。反正没说多少她的坏话,胆子大的她们也就继续自己的话题讨论。多数还是在猜测华徴嫆和穆韶青被关在一起用了春水香后发生了什么似的,还有人大胆判断之所以君少爷不再找徵嫆就是因为昨日徵嫆和穆韶青做了那档子事,君少爷很失望,就放弃了,宁可要这到处留情的也不要人家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
华徴嫆随便她们怎么猜,还是拿了饭菜就走。好像在这呆的越久她就越明白这些人的意图。
其实都挺无趣的。
夜里,两个姑娘共躺在一张床上,这让除了和娘亲一起睡过,就只和君轻尘一起同床过一次的华徴嫆觉得很窘迫拘谨。但缱绻就显得正常多了,不害羞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躺在床上,双眼盯着窗外皎洁的圆月道:“徵嫆,我知道你在这里被欺负的很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并非所有人一开始都是坏的。她们不过是在苛刻的条件下自动聚在了一起,想要互相有个照应,再共同欺负一个人,以令她们安心。说到底,是她们内心太懦弱。就比如绫罗,她刚来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华徴嫆的心里动了动,扭头看着她在月光的映照下平静的几乎圣洁的侧脸,“你也是吗?”
缱绻“嗯”了一声,以坦然的目光对着月亮道:“对,我也是。哪怕我觉得我做的和她们不一样,没有她们过分,但那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想法而已。我和她们比,好不了多少。”
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复杂?而人心又是多复杂呢?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矛盾的一面,想要的不断去拒绝,不想做的还是做了,很多时候都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问心无愧的人,但是到后来,发现能让你无奈的选择一条以退为进的路的次数着实太多了。
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笑不由心。
这世上,有多少女子是怀着不甘的心情,不愿将自己完全寄托在他人篱下,想要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地,可到后来却才发现,就这如今的世道而言,她们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
不得不将自己变成自己原本讨厌的样子来迎合着别人,求以生存。
华徴嫆看着缱绻平淡的目光,和落寞的神色,内心的触动很深。这世上究竟有多少可怜的人?和她们比起来,她又是如何呢?
以一次死亡换来了亲人、朋友、还有他人的真心相待,是不是算作她其实还幸运呢?
“缱绻姐姐,你还记得那日在楼梯上,你绊了我一跤吗?”
“记得。但我没想到你会伤得那么重,一直没来得及说一声抱歉,是我的错。”
“我想说的不是让你道歉。”华徴嫆翻了个身子,和缱绻一样面朝上的躺着,一同看向月光,“其实我想说的是,那时的你,彻头彻底的扮演成了一个坏人,委实令我觉得你与绫罗是一路货色,令我想要敬而远之,见到就烦。”
“……”
“但是后来的你,令我懂得了一件事。能懂的这件事,我也是很开心的。”
缱绻微微扭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华徴嫆笑了:“我初来乍到,以为所有人都在欺负我。没有了韶青,我就是一个孤立无助的人,站在这落香坊的大院儿里,没有朋友、也没有盟友,所有人都在排挤我、敌视我,我无法与人多说说话,倾诉心思,也无法与人互相鼓励,彼此告诉对方要在这个地方好好生存下去。”
顿了顿,华徴嫆抬起手臂覆盖住了眼睛:“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讨厌我,我没有那么可憎。我只是出现的时候不好,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罢了。但其实,我不是那么令人讨厌……能知道这件事情,我就已经很高兴,很知足了。”
缱绻听得眼眶一酸,却勾起唇角笑了:“你可真乐观。再说你觉得孤单可以去找无双啊。虽然无双这人……一般没什么人会想去找她说话,但其实她也是心善之人,难得的没有在落香坊里与人结盟,也没怎么与人树敌过。”
“我知道。但是无双更喜欢独处吧,所以我通常没什么事情的话,不是很想去打扰她。”华徴嫆说着放下了手臂,枕在头下,怅然的双眼中带着一丁点不易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