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莫里亚蒂在寻找和夏洛克相见的方法,还不如说是夏洛克在寻找让莫里亚蒂复活的方法。他的确聪明,思维敏捷,自己编织出了足够合适的理由,然后这个世界就按照他给出的理由把莫里亚蒂从亡灵沉睡之地拉了回来,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设定很合理,夏洛克。”莫里亚蒂坐在夏洛克的对面,对着闭着眼睛摆出瑜伽坐姿的男人说道,“假如我是从高处落下的,那就有可能不死——就像你一样。我知道,水汽和青苔,我的得意之作,你想起了莱辛巴赫,是不是?莱辛巴赫瀑布,我是从瀑布上掉下去的,所以后背会那么痛。但是我没有死,或许你想把我杀死,但你更想和我通过同一种方式站在一起……这么说,你是跳楼了?哦,没错,有枪手看着,你不可能不跳。这也有利于你洗刷清白,毕竟时间久了,民众总会更轻易地接受另一套说辞的。不过你恐怕想不到,莫里亚蒂不止一个?”
坐在对面的人没有理他。因为莫里亚蒂并不是真正地在他面前。莫里亚蒂能看到的不过是贝克街221b二楼起居室镜子里的夏洛克。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因为夏洛克已经在把梦境和他的思维宫殿相连接了。总有一天莫里亚蒂会因为这种连接出现在他的面前,因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有对方才最了解自己的每一寸思想。
当然现在是莫里亚蒂更了解夏洛克了,他几乎掌握了夏洛克认为有价值的所有记忆。从流泪的小男孩到孩子气在嘴唇上画胡子的幼稚青年,夏洛克在某方面的感觉简直十分之低下……而莫里亚蒂至少还能泡到喜欢夏洛克的妞。对此他感到自鸣得意。
“但是,真正跳下去的人是你呀,夏洛克。”莫里亚蒂把脸凑近镜子,在夏洛克脸上呵了口气,又用手指一通乱画。他恶意地微笑着,喃喃道,“一个被枪打中头颅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呢?他可是在你的面前举枪自杀的啊,夏洛克。你会怎么解释呢?这怎么能够解释呢?”
镜子里的画面开始动荡,渐渐变成了色彩斑斓的漩涡。莫里亚蒂知道夏洛克就要醒了。他不高兴地盯着恢复正常的镜子,抬手往中央打了一枪。玻璃的碎片哗啦啦地掉落,在空气中化为雾气,镜框中转瞬间又出现了新的镜子……这里是夏洛克思维的核心,数据更新得太快了,莫里亚蒂甚至没办法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
明明夏洛克就在眼前……他却找不到提醒他自己还活着的办法。
不过,没关系,他知道夏洛克比他更想看到镜中的倒影。夏洛克总会找到合适的理由来证明他还活着的。当他接受了这个理由,他们就能够再次见面了。
对一个足够聪明的人来说,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莫里亚蒂知道夏洛克做得到。他清楚夏洛克的一些小习惯,比如他总想让自己显得更聪明、思维更敏捷、思想的光辉像是一道闪电驰骋过思维殿堂的每个角落,所以从很早之前,他就习惯于借助某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儿来促成这些事了……刚开始只是尼古丁,后来增加了大·麻,再后来是吗啡和□□。莫里亚蒂关注了夏洛克十几年,他了解夏洛克,知道他在何时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毫无疑问地,就算夏洛克本人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自制力、用量也十分精准,但他还是对这些可爱的化学品产生了依赖性。
在现实当中,夏洛克会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荒诞的可能性;但是在幻觉中,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莫里亚蒂找对了方向。夏洛克已经动摇得越来越厉害了。当又一次进入贝克街221b时,他发现镜子里即便没有侦探的身影,他也能够穿过那面镜子了。
思维宫殿是和夏洛克的梦境相连的……也就是说,夏洛克现在,正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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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平稳地起飞了。
这架飞机只有一个乘客,夏洛克·福尔摩斯。因为他的高度危险性,他正在被流放的路上。
送行的人影已经在视野里缩小到完全消失,舷窗外开始出现大·片的天空和白云。夏洛克依然紧盯着舷窗外面,头脑开始感到眩晕,有种不可思议的闪电般的光辉贯穿了他的思维——上飞机前给自己注射的药物起效用了。他感到眼前出现了大·片的色块,晃了晃脑袋,夏洛克用力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没有因为药物的作用顺利进入思维殿堂,而是仍然清醒地坐在飞机上,盯着舷窗外的飞逝的景色。
他本想借助这个来减轻一下旅途的无聊,毕竟要从英国前去东欧,这是段漫长的旅程……然而似乎他现在身体已经产生了抗药性,从前合适的注射量现在已经不那么容易起作用了。而他现在偏偏又思绪很乱,难得地陷入了某种离别的愁绪……好吧,难道就要这样地盯着窗外看上十个小时?
应该找点事情让自己不那么无聊……夏洛克无意识地将双手搭成了塔形,放在下巴前面。有趣的……有趣的……有什么悬而未解的案子吗?不,这几年里英国的各种犯罪水平都有明显下降,想找到一个能打发时间的案件太不容易了……假如莫里亚蒂还活着,一定会制造出各种不可思议的案件来吸引他的注意……
……假如莫里亚蒂还活着?
夏洛克的思维有了片刻的断档。但他毫无所觉。他继续沿着自己之前的思路思考下去。好吧,假如莫里亚蒂还活着,这个犯罪界的拿破仑最擅长的就是给各类罪犯提供咨询,就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