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以手扇风,轻轻嗅闻补汤的气味,隐约可以辨认出有红花、甘遂、大戟、芫花等的气味,与方才所验的滑胎药别无二致,想来正是刚下进去不久,味道还未完全消融。
杜若接过那药包轻轻一嗅,便脱口未出:“有牛膝、甘遂、大戟、芫花、通草、桃仁、红花,好一副阴毒至极,又效用非常的滑胎之药啊!”
张大夫见杜若一张口就说出了绝大部分的药材,对她可谓十分钦佩。
后生可畏啊,他心道。
既然后生都没什么顾虑,他一个老头子又有什么顾虑的?
思及此,张大夫也点点头,说:“杜姑娘说得没错,夫人,这正是一副滑胎药,补汤里面也有,只是刚被下进去不久,所以这些药材的气味还没有消融进去,很容易便辨认出来了。”
叶氏一听完张大夫和杜若的话,怒气更甚,指着慧香恨声道:“将她给我押到老夫人那去,等老夫人收拾她!”
“娘,您别冲动,先将人带回去问过再说吧。”洛青染伏到叶氏耳边轻声说。
慧香是该死,小赵氏她们更该死,可是祖母无辜。
祖母现在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若是让她知道小赵氏收买慧香给大嫂下药,还不定被气成什么样子。
若祖母因此有个好歹,只怕全家人都不能安心。
再说了,即便慧香在祖母面前亲口承认,她下药之举乃是受了小赵氏的指使,她们却没有一定能拿住小赵氏的证据。
纵使对簿公堂,小赵氏也可以说这只是慧香的一面之词,坚决不肯承认。
到时候官府也不好断这样的案子。
况且这也实在算是家丑,若是真闹到公堂上去,他们家也不见得有多光彩。
人言可畏,越是不知真相的人,越容易拿自己的主观臆想去判断一件事的好恶和真假。
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这时候就捅到祖母那去,实非良策。
叶氏听了女儿的劝,怒气稍稍压下了一些。
她深吸了口气,对厨房的仆役们吩咐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否则被我知道了,定严惩不贷!”
“是,夫人。”众人见叶氏如此威严,哪敢不应,忙低下头齐声应了她的吩咐,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叶氏又对玉瑶和安嬷嬷等人说:“将慧香给我带到集英堂去,我要亲自审一审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
“李婆子呢,夫人?”安嬷嬷问道。
叶氏看了看李婆子,对安嬷嬷说:“一并带过去!”
“是,夫人。”
安嬷嬷和玉瑶押着人先走了。
叶氏又对张大夫说:“张老,这件事还请不要声张,老夫人身子骨不好,我不想她老人家跟着担心生气。”
张大夫忙说:“夫人孝心,您放心吧,没有夫人的吩咐,老朽定然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多谢张老。”
张大夫见叶氏面色难看得厉害,忍不住劝道:“还望夫人保重自身,须知气大则伤身,您既挂心老夫人,也该保重自己才是。”
叶氏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张老费心了,我会注意的。”
“夫人慧心。”
叶氏带着洛青染等人走了,张大夫在后面暗暗摇了摇头。
宅门深深,多得是想不到的污秽和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啊......
唉,他也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了,过些时日,便跟老夫人请辞了吧,他年岁大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
叶氏一行人回了集英堂,即刻将屋内伺候的闲杂人等都叫出去,并让知书亲自守着门口。
“李妈妈,”叶氏没有急着审问慧香,反倒先跟李婆子说起了话,“你这般失职,你说说,想要我怎么处置呢?”
李婆子一听叶氏这口气,当下就心头一紧,“奴婢愚钝,夫人...还望夫人明示。”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叶氏想要如何处置她,不过是还残存着一些侥幸罢了。
叶氏也知道李婆子又是在玩弄她那点小心机,她也没心思同这个老婆子虚与委蛇。
既然她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才肯死心,那自己便成全她!
“李妈妈既问了我,那我便直说了,厨房乃重中之重,李妈妈想来是年岁渐大,有些不适合厨房管事一职了,既不适合,便交给别的适合之人去做吧。”
李婆子张了张口,想要反驳。
但是一觑见叶氏的眼神,那点不甘的小心思就又淡了下去。
罢了,什么能有命重要呢?
她知道叶氏一直不喜欢她行事太过圆滑世故,只是碍于老夫人的面子,才没有将她从管事一职上撤下来。
如今她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叶氏必然不能容她。
她在国公府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焉能这点眼力都没有?
“但凭夫人吩咐。”李婆子伏地磕了个头,算是应了叶氏的安排。
如此离开了也好,叶氏到底还会顾念些情分让她走的不至太难看,养老银子也不会短了她的。
她这把年纪了,权当回家享福去吧......
叶氏见李婆子应了,便吩咐安嬷嬷说:“嬷嬷,先带她下去吧。”
“是,夫人。”安嬷嬷颔首应是。
带着李婆子先到了下面的耳房,交代了两个心腹看在门口,这才又转身回了正堂那边。
安嬷嬷回去的时候,叶氏刚命人将慧香口中的汗巾取下来问话。
没想到慧香见事情败露,反倒“硬气”起来,无论叶氏问什么都死咬着不肯松口。